閨襲

第十六章 佳人姑娘

尹箢登時明白了過來:感情是一家人呢。

淑妃看著臨安候夫人王氏,她的記性一向好,若是沒記錯,這大概就是琚逸伯府上三房夫人王氏的堂姐吧?如今這么多人瞧著她,臉上終于有了一些慌亂,可神情又是倨傲的很,真是吃不準她到底是如何想的。

在場的貴婦們沒有人愿意淌這趟渾水,去替臨安候夫人辯解。一來,臨安候夫人的性子在貴婦圈中本就不討喜,不過是礙著她“臨安候夫人”這個頭偕,大家都還得表面上做足功夫罷了;二來,今天她得罪的可是溫宜縣主的生母,淑妃娘娘的胞妹,再如何給她做臉面,這臉面又如何能大的過皇家的臉面!

所有人都不敢說話,皆是屏著呼吸瞧這臨安候夫人今日是不是也能讓淑妃娘娘給臉面。

身為主人的靖王妃沒有說話,沒有刻意幫著打圓場的意思。

淑妃一笑:“臨安候夫人與尹府三夫人到底是嫡親的姐妹,不止樣貌,連性情都是如出一轍。”

貴婦圈的人都知道那尹府三夫人是個什么性子,這位在當初嫁與尹府的時候可鬧出了不小的風波,甚至是一度成為了京兆里世家之間茶余飯后的笑料。

堂姐妹之間,相像可不是在正常不過的事兒了么?

臨安候夫人一張臉漲的有些發紅,一家人,她自然是偏向自己的堂妹,所以才口不擇言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但讓淑妃當眾打臉,她卻是從沒受過,何況人家身份又比自己高上太多,天地君親師,她哪里來的顏面身份去同淑妃嗆聲!

“淑妃娘娘記性真好。”只能是尷尬地說上這么一句。

淑妃嘴角含笑,眼里頭卻是不屑一顧。一個沒什么身份的世家夫人都敢讓她放心里應對,豈不是白白降了自己的身份。

一轉身,靖王妃與淑妃便帶著尹箢和四公主三姑娘進了何玉堂。眾人或是由丫鬟伺候著在園子里閑逛,或是在外頭等著,但總是不敢存了怠慢的心思。

幾家家里有適齡的男子或姑娘的貴婦便已經有了打量的心思,這尹府八姑娘雖說剛沒了母親沒多久,但瞧著是個活絡的性子,伶牙俐齒,且看淑妃與靖王妃的態度,少不得是要在背后給她撐腰的。

尹恒同尹仁也跟著進去了。自己的妹妹自己擔心,尹恒自小便耳聰目明,尹仁相對便沒有尹恒這樣的心思,但也是個聰明勁兒的,只跟在二人身后,一句話也不多說。

張院判無外是說些暫時的氣血不足這樣冠冕堂皇的話,再是開了一些方子,讓溫宜縣主好好養著,不日便能將身子養回來。

多少有些將耳朵和心思放在這里頭的貴婦們聽了,心中都松了一口氣。

不日便能調養回來,看來這身子只是暫時的不適罷了。身子康健,這才是最最要緊的。

剛才不見的五皇子從外頭走了進來,瞧著自己母親的儀仗突然間挪到了何玉堂來,有些奇怪。淑妃與四公主并未將今天的事兒悉數告知,因而五皇子是個蒙在鼓里的,什么都不知道。

五皇子抓了一個丫鬟問:“母妃在里頭做什么呢?”

那丫鬟正忙著給各位貴婦們送茶水,卻沒想到讓五皇子抓住了問事兒,一轉過來本是有些不快的模樣,可瞧見五皇子那張俊俏的臉就在自己眼前,登時嚇的不曉得說什么,竟是愣在了那里。

五皇子身旁的少年郎按捺不住,皺了皺雙眉:“殿下問你什么你答便是了。”

小丫鬟這才回過神來,朝著二人福身:“奴婢見過五皇子殿下,見過世子爺。”得了二人允許起身后,才將事兒一一告知。

五皇子身邊的少年郎便是靖王妃的嫡子,如今的靖王世子夜廉。待小丫鬟走后,才打趣道:“你瞅瞅你,嚇到了我家的丫鬟。”

五皇子不干了:“是你自己的丫鬟不經嚇,你還怪上我了!”

夜廉也懶得同他狡辯,這個五皇子耍賴起來可不是一般的厲害,他又是自己的君又是自己的弟弟,無論如何都得讓著他。嘆了口氣:“有空和我耍賴皮,倒不如前去看看你表妹怎么樣了。”

五皇子走在前頭,靖王世子緊跟上,二人一走進何玉堂,便聽見了張院判的話,聽的五皇子鎖眉:“表妹在伯府里頭能不是好好養著?只怕是沒能有一個盡心的大夫侍奉的緣故。”轉而立即單膝跪下,朝著淑妃道:“兒臣請母后派一位太醫專門去琚逸伯府上替表妹調養身子,待表妹身子好了方才算完。”

在場的人都有些嚇了一跳,連帶尹箢自己也被嚇了一跳。這個表哥做事向來沒有什么章法,可這突如其來的請辭卻是讓她心中有些拿捏不準。

淑妃也驚訝了一番,連忙讓蔣欽將五皇子扶起來,轉瞬卻明白了什么似的,笑瞇瞇地看著五皇子道:“原本我也存了這個打算,你又何必心急?”

五皇子到底是在宮闈中長大的,對這些事兒自然是能了解一二,知道母親興許有些誤會了,倒也不辯解,就那么神采翩翩地看著淑妃。

一旁的尹箢倒是有些心急,這才剛剛想過自己的婚事呢,這怎么就來了這么一個!雖說表哥表妹是天作之合,但她對五皇子卻從來沒動過什么心思,這一下要如何讓她接受啊!心里一著急,臉上便不由自主地有了兩朵紅暈。

尹恒看著妹妹的模樣不說話,尹仁與夜廉相視一眼,后者嘴角含笑,前者卻是一臉的無奈。四公主趕緊出來,牽過尹箢的手,道:“我可不管,母妃可得給表妹找一個太醫去。若是舍不得張院判,那太醫院里也有好多的名手,指派一個過去,直到妹妹的身子好了方才好。”

淑妃笑著摸了摸尹箢的雙丫髻,目光溫柔地道:“那是自然的。”看著尹箢紅撲撲的臉頰,好笑道:“你們快些帶溫宜縣主出去玩兒吧,總拘在這里做什么。”

淑妃都發話了,在場的人兒小輩的都是跑出去玩兒去了。五皇子看著被三姑娘和四公主一邊一個牽著的尹箢,眼底也漸漸暈開了一絲溫和。

幾個男子在一塊兒,都瞧的出來五皇子的眼神含著什么意味。說來五皇子已經十四了,宮中采納問吉,這一套禮數下來也要花上個三四年,也就是說,該是到了替五皇子擇妻的時候了。

這幾年,宮中正宮皇后并無所出,自然便有養在皇后膝下的子嗣,便是皇二子夜子康,生母是欣嬪,欣嬪的母家劉家倒也是依靠著欣嬪和二皇子在京中有了一席之地。大皇子早夭,如今便是二皇子最為年長,加之又是皇后放在膝下撫養的,便成了嫡長子,立儲的希望便是最大的一個。

但自古以來,雖說有嫡長子繼承制這樣的說法,本朝也不例外,但并不是所有的嫡長子都能順利地繼承皇位。例如,本朝的二皇子,最大的威脅,大概就是眼下這位含情脈脈地看著佳人身影的五皇子了。

淑妃專寵二十余年,若不是本朝不可有廢后,只怕如今二皇子才是名正言順的嫡子了。有淑妃的專寵在前,五皇子立儲的聲望確實很高。

但朝中卻鮮少有聲音在支持五皇子,哪怕是黃家有一脈的勢力分布,也沒有黃家的人出言。到底是何原因尚未得知,但知這五皇子仍然是熱門人選,且往淑妃宮中迎來送往的人也著實不少。

尹箢心里仍舊是惴惴,想到了方才臨走是瞧見的五皇子的眼神,倒真像是對她含情脈脈的模樣。無端想到了夜子康,本以為會將他那副顏面牢牢地記在心里,卻沒想到如今他的面貌竟是已經有些模糊。

大抵是真的放下了這個人,才不會那樣刻骨銘心地記著。

三姑娘笑著打趣兒了她一番,三人才說了幾句話,便有了姑娘過來打招呼:“臣女拜見珞玖公主,溫宜縣主。”然后起身,笑著同三姑娘道:“尹三姑娘好。”

尹箢想了想,這原是白家的四姑娘,白家在京兆那也是數一數二的人家,白姑娘又是好勝心切的主,這位四姑娘是白家姑娘中最為出色的,如今才十一歲,可為人處事已經能夠做到了滴水不漏,可見平日里閨學上的用心,亦可見白姑娘的天分極高。

三人也朝著這位白姑娘問好,白家四姑娘的生母是白府大夫人的嫡女,白府的老太爺乃是勇玨侯,如今爵位承襲在大房,這位白家四姑娘就是未來勇玨侯的女兒。

不過白家倒是同尹家有同樣的問題:經過了百年的承襲,家族已經顯露出衰敗的跡象,白家已經許久沒有出過一個能擔當的起士族家族的男兒來。

而如今這位四姑娘倒是她們十分看重的一位姑娘,天分高,姿容秀麗,只怕白家對這位姑娘可是用上了十分的心,盼著能做天子妃嬪。

可不是嗎!尹箢心底已經開始揣測白家四姑娘的來意。

這位四姑娘名喚白蘊結,取得一個好名字,白家的確是將她送進了皇宮,上一世的時候白家押對了寶,二皇子夜子康登上了皇位,而這位白蘊結白姑娘也跟著成了天子妃嬪。不過她記得,白蘊結是死在自己手下的人之一,她甚至記得她害死白蘊結的時候,一向對她殘害他人不管不問的夜子康親自來她宮里質問她。

只可惜……這位白姑娘的心,只怕是撲在了五皇子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