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廷彥脊背倏得僵直,刻意忽視唇上的甜蜜,瞧他都聽到了什么?!
桂音半晌未得回應,當師兄是清高揣著悶氣,索性忍下羞意翻身坐他腿上,眼波瀲瀲,聲若鸝唱:“我曉你怪我太驕矜,臨到走了也不讓瞧,人都說戲班子蛇鼠一窩,連武生背上插的旗子都是破爛貨色,我雖無雙親無教養,卻愿做污泥潭里一株清白菡萏花,偏生要婚嫁當日,把自個干干凈凈身子連同這顆心一并給你,我要看得起自己,才能讓你看得起我。”
許廷彥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
“今兒定如師兄意就是!”桂音粉腮通紅,把唇一咬,指尖去解嫁衣鑲的金珠盤扣,稍頃襟前大敞,里穿了件姜汁黃肚兜,上面是交頸小鴛鴦。
許廷彥背脊朝后倚靠上床架,面無表情。
一縷夜風吹得帳幔搖曳,桂音因著突襲的涼意打個顫,悄悄把胳臂橫前遮擋,可師兄卻依舊無動于衷。
是還依戀京城里那位富貴的俏格格嗎?后悔娶她了?可她卻歡喜嫁他。
桂音眼里水汪汪地泛起淚花,嗓音帶著啜泣:“師兄,你不疼疼我么?我也不比那格格差……”
許廷彥眸光倏得緊縮,薄唇勾起一彎冷弧,他稟性清風明月,對女子無貪,與桂音亦如此,原本想著君子風度到底的,可現在他受夠了。
師兄師兄,他來成全她……
伸長胳臂帶過她的軟腰,用了十分狠勁,桂音哪抵不住,低呼著撲進他懷里,再抱緊她順勢一翻,瞬間已重重將人壓在錦褥間。
大紅褥被襯得她膚似羊脂白玉,媚若煙籠芙蓉,許廷彥又聽她道:“師兄,疼呢……”
又是師兄!許廷彥不知哪來的火氣,氣息顯得灼沉黯啞,“師兄什么?不準再叫師兄!”
桂音渾身虛空如至莽荒,似清醒又非清醒,把那穿大紅喜袍的新郎官迷懵著眼瞧,好似是玉林師兄,怎又生恍出旁人的影子來,那旁人又是誰?她偏就想不起,油然起了猜疑。
玉林師兄乃大武生,常在院里精赤胸膛壓腿練功,師姐們隔著窗牖捂著嘴笑嘻嘻地偷瞄,都說他肩膀闊,脊梁直,腹肌硬如鐵板。
抬起玉臂去纏繞新郎官的窄腰,精壯悍實充滿遒勁,她才把心安定,認準了是師兄,羞答答嬌聲喚道:“玉林哥哥。”
許廷彥噙起冷笑,還不如喊師兄呢!俯首親上她的唇,“就這么離不開你的玉林師兄?”
桂音一門心兒討好他:“嗯,離不開,沒有你活不下去的……”
自取其辱!許廷彥有些惱羞成怒,咬住唇瓣不允她說話,
見識過桂音倔強不甘示弱的模樣、坦然面對窮困的模樣、待情人忠貞不渝的模樣,卻原來還有這一面,卸下戒備世人的心防,她把你當成今生依賴,便順服乖巧得不像話。
許廷彥忽然沒了戾氣,溫柔繾綣地深吻。
他眼底泛起赤紅,忽聽得桂音聲音嬌嬌柔柔道:“聽說……第一趟很痛……玉林哥哥多憐惜些。”
他倏得脊骨僵直,腦中混沌浮散,重現清明。顯見桂音從前在誆騙他,與喬玉林未曾有半毫夫妻之實。
此刻若他憑借作祟,利用幻像不管不顧奪去她清白之身,待得明晨清醒,還不曉她會做出什么驚人之舉。
桂音從來就不是個逆來順受忍氣吞聲的性子。依他的為人處事之則,也不屑做出此等奸狡齷齪的舉動,他圖的是男女相悅,彼此心甘情愿。
可他此時邪火積聚,倘不奔泄便要把傲骨雄心痛煞,將三魂七魄焚融……
窗外是一片霜濃月薄的朦朧夜。許建彰平躺在紅木硬床上,蓮白魚紋帳幔被大銀鉤各束一簇垂蕩兩邊,這是他習慣使然,無法入眠時,可以靜等月光過窗欞,灑落地板一方清輝。
馮氏的呼吸淺淡平穩,他知道她和他一樣醒著,夫妻數年彼此很是了解,她若入了夢境,會像孩子那般時不時咂下嘴唇。
隔墻是廷彥的宿房,正值洞房花燭夜,小妾是戲班旦角,見過兩次,年輕輕如花似玉,一掐細腰如嫩柳條曲軟,瓜子小臉,五官精致,一顰一笑透著嬌媚,旁觀二弟看她那眼神,是吃這一套的。
既然喜歡那勢必會搞出些響動來,除了尋常那些,男人會忽而粗嘎喑啞地笑起來,他因何發笑呢,許建彰無聊至極地揣測,那小妾定是極會奉迎人,乖巧聽話,才會讓二弟笑得如此滿足。
他都記不清自己的洞房花燭夜是怎么度過的了……
馮氏忽然坐起身,抬手理了理發髻,窸窸窣窣地想越過他的腿下床。
許建彰握住她的胳臂,溫著聲問:“你要去哪里?”
馮氏似唬了一跳,呼吸急促兩下才漸平靜道:“有些口渴想吃茶,你也要吃么?”
許建彰沒有松開她,卻略使力氣拉拽一把,馮氏猝不及防朝他倒去,連忙用手抵貼他的胸膛,嗓音慌亂:“老爺……”
許建彰一手錮住她的脊骨,一手伸至她衣襟前。
馮氏穿的里衣是一排扁薄且密的梅花紐扣,一瓣一瓣棱角分明,扣眼又窄小,很難解得開,這是貞嫻女子正經的穿法,沒有狐媚相,不刻意勾引夫君。
他努力了半晌終是放棄,低笑道:“你自己解吧!”
馮氏沒有吭聲,手指觸到胸前,摩挲著一顆顆地解,燈未開,云中的月亮來了又走,房里明了又暗。
終于等到好了,建彰卻覺得他先時的念想已隨著等待紐扣一顆顆解開而消失殆盡。
他笑著拍拍腿,“它動不了,你坐上來吧。”
果然不出所料,馮氏害怕表情即使昏蒙在光線里依舊顯得觸目驚心,她喃喃輕語:“老爺勿要羞辱我。”
這是羞辱么?許建彰聽見隔房那噬魂蝕骨的動靜,嘲諷地笑了笑,“你有這樣叫過嗎?”
“老爺在說什么?”馮氏雖然沒聽清,卻自覺不是好話,問過一遍也就不再問了。
許建彰指著自己腿間,笑道:“旁的法子也成。”
默了少頃,隱約聽見女人壓抑的啜泣聲,他語氣淡淡:“同你玩笑罷了,不是口渴要吃茶嗎?給我也倒一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