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振羽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叫來了錢文舉。
倉子堅從震驚到竊喜,再到失落,心緒幾轉,最終將人讓了進來,順口問傅振羽:“懷里抱的是什么?這么緊張。”
傅振羽打開包袱,撿出里面的東西,首先攤開制作好的會議記錄本,正色道:“從收下顧詠言開始,我們三個,將建造一個新的南湖書院。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書院也要有書院的規矩。南湖書院的院規,我大概其寫了一下,你們可以看下。總的來說,書院由我們三個主事。凡條例,我們三人討論通過的方可執行。在那之前,先明確下我們彼此的身份,我自薦代理山長,總管書院內務。”
她那鄭重其事的模樣,惹得倉子堅莞爾一笑。笑完,倉子堅順著傅振羽的話,道:“對外的事務,都是我的?”
“你們一個主內,一個主外,那我呢?”
說好三個人一起的呢?那我做什么?錢文舉左看看右看看,急得不行,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令人遐思的話。自得知父親一年半載回不來,就準備大展身手的傅振羽,也沒別的心思,聞言便道:“書院是間特殊的大鋪子,賬房極為要緊,除了二師兄,別人都做不了!”
錢文舉懂了,雖有些遺憾,卻也認了,誰叫自己沒有旁的優點呢?他嘆息道:“我懂了。回去我就寫信回家,讓我爹給我送銀子。”
“不,二師兄。”傅振羽急忙攔住,并道,“錢家出了銀子,錢家就想插手。經營書院的銀子,我這里來出。以后每個月,我會從食為天、桑為本這兩處撥錢入書院。錢入賬,下剩的管理,有勞二師兄了。”
原來是叫我管錢,錢文舉不大滿意這個,但他想不出別的事,只得勉為其難地頷首:“這事我不大擅長,比不過師妹,但總比大師兄強那么一點,我來就我來吧。”
聽到這,傅振羽忙道:“今晚我來找你們的第二件事,從我收下顧詠言那一刻起,傅振羽就應該跟著家人去了蘇州。出現在你們面前的,是林不全。抽空,我也搬到前原來住吧。二師兄往后挪一個,我住二師兄現在的院子,可好?”
也就是說,傅振羽要住在倉子堅院后、錢文舉院前。
對于傅振羽的話,錢文舉向來沒什么意見,聞言直接道:“行啊,那我晚上回去就收拾行李,給你騰地方。”
倉子堅則有不同意見:“不慌,我想一下。”
“想什么?”
“想什么?”
傅振羽和錢文舉,異口同聲地問。傅振羽是怕他拒絕,才問他想的是什么;錢文舉是猜測不到他需要、要想什么,問的是真正的不知。
倉子堅不搭理師弟,望著傅振羽,道:“想林師弟住哪里更合適。”
傅振羽一聽他在想自己住哪里,便知道他同意自己搬到前院,便乖巧坐在那里,等最后的結果。錢文舉有話說,他說:“大師兄,還是叫小師弟吧。林師弟,我總想起三師弟。”
“可以。”
不過是個稱呼,還不是自己想要的稱呼,倉子堅并不堅持。閉眸約莫一盞茶功夫,他睜開眼,道:“小師弟去最后那間教舍。教舍西側挨著龐家的那一面,移一些竹子過來,東側則加蓋涼棚,方便師弟晾曬衣物。我搬到住倒數第二間,倒數第三間,改做我們三個的議事廳。從議事廳起,單加一個門,只我們三個有鑰匙,其余諸人不得進入。”
最后一間教舍,隔著一堵墻,便是倉子堅曾住的青石院。這樣一來,傅振羽完全在倉子堅的保護之下。
傅振羽別的意見沒有,只覺得她和倉子堅鎖在一個院子里怪怪的,便問倉子堅:“為何不將二師兄也收進來?”
倉子堅完全沒有一絲私心的模樣,認真道:“不能把柳老一個丟下。況且,以后會有新的夫子進來。等人來了,將青石院化到前院,再讓文舉進來不遲。我比文舉仔細,是以,暫時由我來守護師弟。”
最后那個論據,傅振羽和錢文舉都無從反駁。錢文舉本質是個大大咧咧、較真的男孩子,實在不適合守門人這個角色。錢文舉十分自知,直接道:“那我聽大師兄的。”
倉子堅便看向傅振羽。
傅振羽還能怎樣?只好道:“我也聽大師兄的。”
說完,傅振羽眼不錯地望著倉子堅,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么不同,結果,什么都沒看出來。
她看不出來倉子堅的想法,倉子堅能看出來她的。長舒一口氣,倉子堅暗贊自己的機敏。
他的私心,一定是建立在有益的基礎上。為防傅振羽真看出來些什么,倉子堅主動詢問:“這些俗事定下后,你還有什么要說的么?”
傅振羽立即回神,繼續掏材料,分發給兩位師兄,高聲宣布:“今晚,是我們南湖書院三大管事,第一次管理層會晤,議題便是《南湖助學》。”
傅振羽的助學方案,從老六韓末入學的那天起就在折騰,只可惜,一直未被認可。確切地說,是不被需要者韓末認可。其他人不需要,這個方案便一直擱淺著。傅振羽下午整理了下,根據甲乙雙方做了細則區分,又做了賬目目錄,這會兒都抱了過來。
這一次,涉及到錢文舉收徒,他第一個開始翻閱。涉及銀錢,錢文舉自打開始看,便看的十分仔細,對得起他那賬房、兼職財務總監的身份。
倉子堅不一樣了。
他先是不急不忙地打開了另一份,略過相關金額,直接看重點詞匯,便比錢文舉先合上卷宗,對傅振羽道:“你這法子,倒不是不行。但因所謂的書生意氣,實施起來不容易。”
傅振羽不認可這個觀點,她道:“恰恰相反,應該很容易。因為,我要助的,本就不是擁有那種意氣的人。能撇下成見,真正向學的人,便可助。就是今天,我一樣認為袁自舟乃有才之人。我錯的是,只看到他有才,沒看到他缺仁心。”
看著坦然自若,侃侃而談的傅振羽,倉子堅脫口而出:“原來你真的只當袁自舟是徒弟。”
傅振羽佯裝生氣,叉腰道:“大師兄才知道啊!”
后知后覺明白自己說了什么的倉子堅,發現自己的想法,較兩個月前變了極多。但自己的師妹還是那個師妹,變的,是他自己的想法。從一開始,就是自己錯怪了師妹?
倉子堅陷入沉思。
傅振羽見他眉目間一片凝重,忙道:“大師兄,別誤會,我是開玩笑的——”
“你的確在開玩笑!”錢文舉難得一見的嚴肅,截斷了傅振羽的話,揚起手中的助學方案,道,“你這么助學,穩賠不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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