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惆悵,衣為桑成立小一年了,傅振羽竟沒來過幾次,要好好謝謝童掌柜和李婷才行。
衣為桑的掌柜姓方,是童掌柜特意找的人,連姓氏都是精挑細選的。李婷對外宣稱“方娘子”,特意找個方姓掌柜,便是想讓人誤解。
此前,方掌柜只和傅振羽見過兩次,當時傅振羽穿的還是儒士服。此刻卻是女裝,又有王媽媽給她挽的垂云髻,兼之滿身書氣,活脫脫一名書香門第的閨秀。給顧夫人見禮后,方掌柜飛快地看了傅振羽一眼,用好奇又不失規矩的口吻問顧夫人:“這位姑娘是?”
傅振羽暗自頷首。
專業素養不錯,就是有點老、個子矮了些,臉,也不怎么白凈。
顧夫人這種老顧客,就沒傅振羽這么挑剔了,她熱絡介紹傅振羽:“這是我遠房侄女,今日便是為她來買衣裳的。我先瞧瞧有沒有現成合適的,再定做幾套。對了,方娘子可在?”
她只問在不在,方掌柜卻道:“在的,眼下也是得閑,我帶夫人過去。”
顧夫人忍不住笑他:“這倒是巧了,我一來,你們家方娘子就得閑。”
被戳破的方掌柜也不隱瞞,直接道:“夫人來了,自當得閑。”
特殊顧客特殊照顧,顧夫人習慣了這樣的待遇,今日能和方掌柜如此閑扯,可見其心情不錯。方掌柜判斷出來后,又恭維了幾句。說話間,幾人上了二樓。
衣為桑共計三間三層小樓,整個二層不曾隔斷,都是李婷的天地。此刻,她正帶著繡娘們做衣裳,沒注意到來人。倒是一角心不在焉拿著繡蓬練習針線的方芳,見到了方掌柜一行,立即丟下繡蓬,撲進傅振羽懷里:“姐姐怎么過來了?”
方芳已經摸清傅振羽的套路,對她而言,見到男裝的傅振羽叫哥哥,女裝的叫姐姐,一準沒錯。
喊完姐姐的她,乖巧求贊賞。那小模樣,是傅振羽最吃的那一套。傅振羽笑迷路眼,摸了摸方芳的丫髻,溫聲道:“乖,先給夫人見禮。”
方芳便乖巧地行了標準的全禮。
她是方娘子的獨女,方娘子是這里的主事。只一瞬,顧夫人便知傅振羽和這家店鋪定然有關系,便問傅振羽:“方娘子便是你小姨母?”
不等傅振羽回答,丟下的活計李婷走了過來。
她知道傅振羽今日約了和顧夫人見面,還以為她邀請顧夫人過來的呢,嗔了她一眼后,又示意方掌柜離去,才和顧夫人寒暄:“夫人想要些什么衣裳,只管使人喚我過府就是。”
顧夫人的視線在李婷和傅振羽人之間回轉,最終對傅振羽道:“先說說你們的關系吧。”
不管什么關系,她可不相信二人就是普通的姨母和外甥女的關系。
傅振羽笑瞇瞇地,反客為主:“還能有什么關系?我是東家唄。夫人,請吧。”
三樓是待客之地,也有傅振羽的半間屋子,只她沒來過,那房門便一直不曾開過。顧夫人來了許多次,也是第一次進去。仿榻榻米的構造,傅振羽同顧夫人盤膝而坐,王媽媽等人在外頭候著。傅振羽直接跨過挑衣服的環節,道:“夫人,我有辦女學的財力,您看見了,現在,只缺一位主事。”
被迫改了行程,顧夫人心中多少有些不開心,因道:“有這財力的不知幾何,你這么厲害,一個主事還做不了?”
“我還有我的事是其一,且現在要辦的是女學,能得到夫人的幫助,再好不過了。”
她不缺銀子不缺人手,需要什么幫助,不需要明言,顧夫人心知杜,也因明而失落,嘆息道:“你只想用知府夫人這個名頭,便是把我歸類為依附于男人的女子。”
傅振羽很不喜歡這樣的頹廢,可能得知府夫人支持的女學,女子書院,才能廣而遠之。為將來省事,眼下少不得多費心,哄哄語言哄的“老年人”。
“這有什么?一人之力有限,事情本就是群策群力的,我也沒少靠大師兄。重要的是,漫說我對夫人沒有更多了解,不知夫人還能做什么。就是知道了,也不能把夫人當個如同同仁對待啊,我還指著夫人給我正正路子。”
活到這把歲數了,顧夫人深知這理怎么說怎么對,但打動她的,是傅振羽最后那句正路子。在她看來,傅振羽的確很需要,因道:“我算是看明白了,有我沒我,你這女學都是要弄的。汝寧第一家女學,我不能由著你胡來,少不得費心一二了。”
這是應下了!
傅振羽管她什么原因應的,應下就好。她自袖兜掏出一沓紙,遞給顧夫人,并道:“這是我昨夜寫下的基本簡章,夫人且過目。”
不似自己的隨心所欲,這孩子是早有準備啊?感慨著,顧夫人接過簡章,看了起來。
蠅頭小字,看起來頗為費眼,顧夫人將紙離開自己一尺余,才看了起來。越看臉色越凝重,最后落下簡章,開篇第一句:“這是面向平民女子的女學。”
“富家女子或是官家女子,并不需要這些教育。若她們愿意來,我也倒履相迎。”傅振羽實事求是。
這下,顧夫人便不解了:“不收她們,你要我做這主事之人又有何用?”
這叫什么話?傅振羽不解地望著顧夫人,見她神情不似作偽,不由扶額:“夫人啊,相信我,您在平民中的聲望,一定高于在富貴人家。”
“是么?”顧夫人顯然不怎么相信。
“是的。”傅振羽十分肯定,又拿自身證明,“我非拉夫人,就知我這個平民多重夫人了!”
“你算哪門子平民!”顧夫人笑罵,指出最要緊之處,“主要教平民女子的話,問題就來了。男子讀書還能科舉,女子讀書學本領,又有何用?沒有對應的嫁妝,她們便是才學滿身,也無法高嫁,更不能為家里帶來任何好處,她們的父母,便不可能花錢供她們讀書。”
顧夫人能說出這樣的見解,傅振羽便相信,她一定能打理好女學。
心中無比滿意的傅振羽,指了指她書寫的女學,或是女子書院的名字——青竹女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