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不是旁人,錢文舉是也。錢文舉昨晚已經看過,這會兒不過是走個流程。方才韓末提出異議之際,他已經撇嘴,直接簽了。現在,韓末追簽完畢后,傅振羽看了林儉一眼。
林儉沒有簽,只問傅振羽:“妹子,你到底要做什么?”
這不僅是林儉的心聲,也是其他人的。只這一次,出來維護傅振羽的,不是倉子堅,只聽錢文舉道:“師妹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唄。”
那理所當然的口吻,換來傅振羽寵溺一笑。笑過后,傅振羽環顧一周,最后收笑,反問林儉:“若我是男子,你還問這句么?”
“自然不問。”說完,林儉話鋒一轉,飛快補充,“可你是姑娘家,你是不是忘了,女子是不能做夫子的?”
“我——”
傅振羽張口欲辯,林儉卻不聽,直接說出自己的不滿:“從前你還小,姑父又你這么一個女兒,家里頭也就你一個女娃,你要做幾天夫子,允你也就罷了。現在,你即將及笈、即將嫁人,卻硬要做這山長要擴招!我只問你,你這樣,將南湖書院諸學子的將來,置于何地?我再問你,一向懂事的你,怎么就不管不顧地做起這樣不負責的事?”
牟信也是這樣的擔心,他覺得應該是倉子堅的鍋。
面對質問,傅振羽不惱反而主動認錯:“不豐哥哥勿惱,是我的錯。”
見她認錯,林儉面上一松,口內不饒她,倚老賣老地追問:“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錢文舉看來,師妹比無知的三師弟強多了。見了林儉這副面孔,冷冷道:“能怎么辦?就這么辦唄。”
氣氛為之一僵。
林儉很快回轉心思。他和錢文舉互看不順眼,那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早已習以為常,他直接忽略了錢文舉,繼續問傅振羽:“我知道你和二師兄不是一樣的人。”
“林儉!”
“二師兄,稍安勿躁,我可以的。”說完,傅振羽俏臉一紅,嗡嗡道,“我錯在,沒把事情的原委,告訴大家,害大家擔心了。”
“什么事情?好好的,你吞吞吐吐做什么?”林儉一臉不解。
“姑且當做,這是要宣布的第四件事吧。”倉子堅接過話茬,不顧傅振羽掙扎,從容地將兩人交握的手,放到桌面,在少年們面紅耳赤的目光下,道,“此番南下,我已代家姐轉達了求娶師妹之意,師母應允,待我取得功名,兩家正式下聘。師妹做山長、擴書院,作為未來夫婿,我鼎力支持。”
不同于因為事先知道而淡定的牟信,錢文舉直接石化,林儉則在震驚之余,脫口而出心中的疑惑:“大師兄,你,你從前不是最反對師妹不規矩的么?”
倉子堅皺眉,反問:“我何曾這樣了?我反對的,從來不是規矩不規矩,而是不規矩就意味著不妥當。”
咬文嚼字,林儉自認為不是倉子堅對手,便順著他的話,反問:“師妹以女子之身做山長,妥當么?”
倉子堅望著鎮遠候,道:“有侯爺。”
鎮遠候立即道:“老夫只是不反對詠言有個女夫子。”
倉子堅追加:“有陛下。”
鎮遠候再道:“陛下只是不追究傅夫子為女子一事,并非支持她做夫子。”
“好吧,那,師妹有我。”
倉子堅改口,輕飄飄的一句話,份量,也不是那么足。所有人都這么認為,只有鎮遠候十分不給面子,直接道:“你的話,能力還不夠。”
赤,裸,裸,的藐視,但鎮遠候有這資格,倉子堅無話可說。
傅振羽再也顧不上羞,自己道:“不用別個支持,只要你們都不反對,留在南湖的每一個學子,我會為他們負責。”
說完,傅振羽望著顧詠言,微微一笑,道:“我相信,在不遠的將來,他們都會成為我的支柱!”
支柱比支持,更加結實,可靠。顧詠言第一起身,行禮,并道:“弟子必定竭盡全力!”
帶著妹妹念書的李宗延,隨即起身,行禮道:“宗延亦不會負南湖。”
因為自家嫂子,而被卷入其中的牟信,無話可說,也不用說。在這時候留在南湖,在傅振羽執掌南湖之際取得功名,便不說,也只能是支柱了。
林儉也是后知后覺的認識到問題。留下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原因,但不管是原因,他們每一個人的成就,都會是傅振羽的成就。
頹然而做,林儉終于選擇了放棄:“罷了,作為兄長,也只能認了。”
說完,林儉磨磨唧唧地簽了合約,便只剩喬增枝了。
成親三個月以來,因為父母未給他準備新房,聘禮出的也少,媳婦一直掌握著他們這個小家的大權。
若是不和媳婦說一聲就簽的話,后果不堪設想。若是現在不簽,就剩自己了。
喬增枝猶豫不決。
林儉卻不給他猶豫的機會,自己簽完后,把筆墨和按手印的印泥,轉給了喬增枝,并道:“四師弟,到你了。”
“啊,哦,好。”
稀里糊涂的,喬增枝就準備簽,傅振羽那里叫停。
“且慢,四師兄,請仔細看契約,并考慮清楚。三個月后,若是夫子考核不合格,你拿不到二十兩銀子的月俸的。”
沒去提醒別人,因為不需要。
林儉錢文舉不必說,已用事實證明他們能教書;韓末一年未讀書,卻也沒荒廢學業,上午賣字畫,下午教貧民區的孩子們念書。韓末的學習能力,又是幾個人里頭最優秀的,傅振羽并不擔心。
喬增枝知道傅振羽對他不怎么滿意,越是知道,越是心虛,越心虛,越堅定:“我可以,我簽。”
這么快就收回四份契約,傅振羽收起笑臉,請鎮遠候做見證后,將一式三份的契約,自己留了一份,發給個人一份,又給了鎮遠候一份,結束了這次會議。
錢文舉心里不大對勁,留在最后,問傅振羽和倉子堅:“大師兄,你和師妹,真的要成親啊?”
倉子堅不答,反問:“你想說什么?”
錢文舉想著自己也沒啥好隱瞞的,光明正大道:“我想說,師妹若為了做女夫子嫁給大師兄,還不如嫁給我呢。我對師妹,可比大師兄對師妹好一萬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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