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做好了準備,李子堅卻不準備立即就讓兩家見面:“五日后我休沐,休沐那日請族長和大老太爺過來,屆時勞煩爹和娘了。”
便是心里沒底,事涉唯一的閨女和大徒弟,傅山長只能硬著頭皮應下。
待回后院,傅振羽聽鳳氏帶了自家絲織坊的布料,便道:“那我也做幾身衣裳好了。”
蘇媽媽笑道:“奴婢做主,給太太做了兩身。”
傅振羽聽了眉眼全是笑。
沉溺于走路的李星卓小朋友,走了半天終于累了,瞧見母親笑了,跟著笑了起來,還一個字一個字地蹦了句:“娘,笑。”
傅振羽就更樂了,抱過閨女,點頭,道:“對,娘在笑。”
一家人和樂融融之際,小廝來找李子堅,道:“王閣老出來了。”
傅振羽連忙起身給李子堅著衣,口內道:“若有需要的地方,大師兄只管派人來叫我。”
李子堅接過外袍自己動手,又對傅振羽道:“外頭有我就夠了,家里三個孩子,這么些人,你才養好的身體,怕是又要累壞了。”
傅振羽卻一副早知道你回這么說的表情,道:“可以讓我娘她們幫忙照看孩子,我就得閑了啊!自家人怎么都不難,大師兄一個人在外頭才是難。”
傅山長不知道什么事,卻認可閨女的話:“小羽說的是,用得著的地方,家里這些人,不管是哪個,你都不用客氣。”
李宗延林儉等人紛紛應聲。
李子堅心下暖暖,面上展顏,道:“是,師父!”
在他心中,師父比岳父還高的存在。
送走李子堅,傅振羽輕描淡寫地和家人說了句:“王閣老日前惹惱了上頭的人,被關了起來。說起來,和當年李家的情景頗為相似,大師兄感同身受,跑前跑后一個月了。我估摸著,上頭是消氣了。”
說到這,傅振羽對林儉幾個道:“京城不比汝寧,說話做事凡事須得小心。稍有不慎,言行之間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便是我和大師兄,也無能為力的。”
這事傅山長十分有經驗,道:“對,這個很要緊。十年前我入京的時候,就見著了這樣場面。那還不是得罪了誰,不過是在街上走著,就作了一回池魚。眼看著那些人受傷了還不敢吱聲,可恨我能力有限。好在回京的鎮遠侯過來了,才叫大家少吃些苦頭。”
傅振羽聽聞他提及鎮遠侯,目光一掃,去看眾人反應。略奇怪的是,所有人,包括林氏在內,都沒有多大反應,有問題哦……
再一想,傅振羽恍然。
鎮遠侯是顧詠言的父親,這事林儉幾個都知道,但知道的不清楚。只有牟信、李宗延和顧詠言做過同窗,但顧詠言多和范茗來往,他們幾個都不熟;趙麟也只知道那是傅振羽的弟子,旁的就罷了。現在,顧詠言多年不回書院,這些人便當高門和平民不同。
至于林氏,那兩年不在,對此事一無所知。
由是,傅振羽放下心來。
不能倚仗鎮遠侯的勢,但顧詠言這個人既然大家認識,少不得還要來往一二。是以,傅振羽將前幾天才收到的信兒說了出來。
“說到鎮遠侯府,詠言和范茗成親兩年了,日前我才得的信,范茗有孕。之前我不得出門,而今有空,便準備去瞧一瞧她。不豐哥哥、宗延、趙麟,你們兩個跟我一起去吧。”傅振羽發出邀請。
剛被敲打過的三個人,聽了這樣的消息驚訝不已,旋即有恍然,聽到傅振羽邀請,三人竟異口同聲表示:我和顧詠言不熟啊!
趙麟叫的最歡,他可憐兮兮地說:“夫子,我和顧師兄都沒說過幾句話啊……”
林儉也道:“他統共沒在書院待幾日,且基本上我在書院的時候,他基本都不在。便是他在的時候,也是大師兄教的他,我也不熟。”
這兩個說的也是實話,傅振羽便看向李宗延,還道:“你兩個同窗至少一年呢,我記得甲字堂你、詠言、范茗三個可是時常霸占前三的。”
這是事實,李宗延無法反駁,卻另有話說:“然則,我和那兩位,不是一路人。從前就不熱絡,這會兒湊上去,反失了風骨。”
就這所謂的風骨,錢文舉和韓末不合拍,李宗延同樣做不到與顧詠言合拍。
嘆息一聲,傅振羽道:“那便算了吧。回頭我與他說一聲,他若是有意,我讓他去萬賢樓找你們便是了。”
不說林氏等人聽得云里霧里的,就是傅山長也不甚了解。不同的是,他極為信任女兒,便為女兒撐腰:“子堅不得空,你們都要聽小羽的,斷不能因為她是女子,就起了輕視之心。”
其他人應聲,只有林儉,因為身份特殊,笑道:“姑父多慮了。不滿姑父,在第一代借貸入學的孩子們心中,妹妹怕是比姑父還值得敬仰呢。”
傅振商都不信。
然則,他發現表哥話音剛落,同窗趙麟,整個人都爆紅了,可見其心思,頓時驚詫不已——他知道姐姐好,但不至于,比爹還好吧?
不等傅振羽去鎮遠侯府,李子堅帶了糟糕的消息,勉強保住了性命的王閣老,告老還鄉。
見李子堅失落,傅振羽笑道:“說錯了話,還能保全全家老小,完整歸鄉,再沒這樣的好事了。”
這個結果,對李閣老來說是最好的結果,李子堅又何嘗不知呢?他所難的是,王閣老走后,他們這一派的人,要怎樣混下去。沈閣老那里定然是不行的了,齊閣老雖是魯派之首,但李子堅自家都要把戶籍重落汝寧的人,靠上去也不合適。
至于另外兩位閣老,李子堅就更不熟了。
更讓他犯難的是,王閣老臨行所托。
圣朝建國百年左右,前三十年國都在南直隸,太宗皇帝遷都順天府。可順天周邊貧瘠,無法供應京城百萬人口的日常用度,自要從南方運來。同樣供養京城,養南直隸比北直隸不知省了多少事。如今多出來的那部分,一直在江南百姓頭上。
江南富,江南賦也重。
王閣老想要個溫順的皇帝,減免江南賦,或是將運河的收入,分一二出來,惠及江南百姓。他說:“勤儉又不得寵的大皇子,是最佳人選;若是他人,江南將更難。吾老矣,盼賢侄完成老夫之愿。”
可推皇長子上位,根本就是個燙手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