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黎笑,壓低了聲音:“如今京城中鬧得最大的,就是皇上招的那位國師大人。”
趙向零一口飯沒有咽下去,哽在了喉嚨里。
李瑞清輕輕替她拍背,讓她咽了下去。
“皇上的事你也敢說,不要命?”趙向零緩過來,提醒他道。
司寇黎從袖中取出自己的扇子,輕輕一搖:“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山高皇帝遠,她不會知道的。”
確實不會知道,也確實挺遠。
趙向零見他頗有長談一番的架勢,不忍冷落他:“那國師,怎么了?”
默默瞧一眼李瑞清,后者似乎并不想聽這件事。
也是,此事于他而言,并不光彩。
這讓趙向零忽然有了興趣。
“少夫人有所不知。”司寇黎用扇子掩面,偷偷低聲對趙向零道,“那國師大人,正是如今名滿天下的左相李澈。”
筷子一抖,上頭的飯重新落回了碗里。
司寇黎見她慌張,笑道:“嚇著了?”
“沒。”就是覺得這件事能傳到司寇黎的耳中,實在令人驚嘆。
“還有更夸張的。”司寇黎神秘兮兮道,“聽聞陛下將國師,也就是左相李澈納入后宮,為他當眾罰王相,懲尚書,真是紅顏禍水,怒發沖冠哦!”
他滿臉笑意搖著紙扇,頗有說書人的得意之態。
趙向零李瑞清面面相覷,不知道傳言怎么成了這個樣子。
“紅顏禍水?”李瑞清擰眉。
“怒發沖冠?”趙向零不悅。
司寇黎很滿意他二人的反應:“不過我曾遠遠見過左相,流言就是流言,我不信左相會是這樣的人。”
李瑞清斂眉,難得發表觀點:“嗯。”
“當初我只遠遠瞧見他一襲白衣,卻恍然覺得是天人下凡,就像......”司寇黎忽然看向李瑞清,“就像李兄這樣!”
“話說這真是巧了,李兄也姓李,左相也姓李,這倒是......”
“你的那些軟皮放好了沒,一路上惦記它的人可不少。”趙向零打斷了他的話。要是再讓他想下去,沒準會暴露李瑞清的身份。
“啊呀!”司寇黎將扇子往桌上一扣,“是了,我還得趕緊將這件事安排好,抱歉,我先行一步。”
躬身行禮,司寇黎匆匆忙忙離開了酒樓。
瞧著他的背影,趙向零瞇眼:“瑞清,你覺得這些事是誰告訴他的?”
就算是京城的流言,也未必能說出個名堂。司寇黎遠在連城,居然能抖出個七七八八。
他消息的來源,很讓人懷疑。
“他同織造府有接手。”李瑞清道。
趙向零若有所思。
身在連城,卻能得到京城和江南的消息。這個司寇黎,當真像他表面顯示出來的這樣人畜無害么?
趙向零覺得此人身上應當畫上一個問號。
在外頭候著的火語快步走了進來,先行一禮然后道:“主子,來了。”
趙向零和李瑞清對視一眼,起身也準備離開。
他們在這里要等的人物已經就緒,如今也該出手活動活動筋骨。
織造府府管匆匆忙忙走在巷中,左顧右盼,神色慌張。
今日他家老爺有一筆大生意,只能成不許敗,必須確保貨物安全送到府上。
也不知道那司寇家的公子究竟有沒有弄全那一批貨物!
他埋頭正趕路,忽然看見地上多出一團影子。
原本就心里有鬼,如今猛然一瞧,差點沒把自己哄得夠嗆。
慢慢抬頭,府管才松了口氣。
原來是個算命先生。
那算命先生身材頎長白袍曳地,頭頂帶著帷帽不辨男女,右手撐著一面旗子,上頭寫著個大大的黑色‘算’字。
“這位友人,我看你今日有血光之災。”
聽聲音,卻像是個年輕男子。
府管有些不耐煩:“不算命不算命,走開,你擋著我的道了!”
“確定不算?”男子輕笑,無端生出幾分魅惑。
“什么騙人的東西,不算,不算......”府管話音未落,只感覺腹中一痛,低頭瞧見自己腰間一把利刃,正不斷順著刀鋒流出血來。
拔出尖刀,男子身上潔白,半點不染血色,干凈得不像是凡塵中的人事。
他淺笑:“我說有血光之災,就有血光之災,你怎么就不信我說的話?”
腰間刀傷并不算深,可怕的卻是這男子不斷朝自己靠近。府管心下害怕,盼望著能有旁人從這里經過。
可叫他絕望的是,別說人,就連一只老鼠都沒有。
這是什么人?難不成是為了老爺手頭上的那批貨物?
胡思亂想間,墻頭不知幾時立了一個人。她大吼道:“妖孽,哪里走!”
手上一把桃木劍上頭雕刻著的無數符文叫人眼花繚亂。她當空劈去,只見巷子中濃煙四起,叫人瞧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
待到煙霧散去,地上就只有一灘鮮血和半截狐貍尾巴。
墻頭那灰袍人跳下,跺腳嘆氣:“居然又讓他給逃了!”
府管驚魂未定,瞧著地上那狐貍尾,感嘆道:“原來是叫自己遇見了只狐貍精。”
江南鬼神傳說繁多,百姓對此深信不疑,尤其是狐貍夜取人心的故事更是有許多版本,所以府管沒有多做懷疑。
灰袍人眼瞧著要走,府管抬手去扯她,卻從面紗下瞥見她的臉,頓時倒抽一口涼氣不敢再伸手。
“這位仙子。”府管眼睛發直,半晌沒有回神,“還請問您的尊號。”
灰袍人淡淡看他一眼,一對極黑的眸中似有云霧在翻:“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府管見她不肯承認,又想起天上自然有天上的規矩,愈發恭敬道:“這位姑娘,您可有歇腳的地方?不如去我府上小住幾日,也更方便去做自己的事情。”
前半句灰袍女子還多有不耐,可聽到后半句話她似乎改變了主意:“你的府離這里遠不遠?”
府管捻須,笑道:“不遠不遠,姑娘可以放心,不會耽誤姑娘的事情。”
灰袍女子扔給他一個瓷瓶:“報酬,治你的腰傷。”
府管這才記起,自己腰上還劃了一道不深不淺的口子。
他忙接過,謝道:“謝過姑娘,我先安排下姑娘住處,您看如何?”
“甚好。帶路。”灰袍人道。
府管忙將藥瓶收好,引路帶她離開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