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今天肯回宮了嗎

第九章 夜

    從霽月樓回來,秦承澤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清辭喚了他一聲“公子”,把詔書遞給他時,沒抬頭看他一眼,恭謹姿態跟府里的那些下人一個樣。

    “你做得很好。”

    秦承澤看著她低垂的眼眸,由衷夸贊。

    她向來優秀,從不會叫他失望。

    清辭頷首道:“這只是廢太子的那份,立七王為太子的那份并未拿到。”

    秦承澤笑著說:“這一份就夠了,阿辭,過來。”

    “好的。”

    她嘴上說好,人卻向外走,她只聽到前半句,這一份就夠了,徑直忽略了他讓自己過去。

    “阿辭?”秦承澤喚她。

    清辭頓住了腳步,“公子,還有吩咐?”

    秦承澤對上她這雙清冷的眼睛,心里頭疑惑的深淵越扯越大。

    “我說過,私下不必這樣喚我。”

    清辭點頭,“是。”

    秦承澤捏著腰間香囊的手有些無措,“今夜留下來陪我。”

    清辭看著他這雙桃花眼,一如既往的深情脈脈。跟一個時辰前那個瀲滟畫面中的男子如何也重合不起來。

    她這樣想著,莫名的笑了。

    演的一手好戲,不去做戲子可惜了。

    秦承澤瞧見她不達眼底的笑容,心弦一緊,輕聲細語道:“怎么了清辭?我們就像昨夜一樣,你只要在我身邊就好。”

    清辭疏離道:“不了,在你身邊我睡不著,我雖然練武,身子也不是鐵打的,長此以往會垮。還想讓我好好為府里辦事的話,就別這么做。”

    她大步離開。

    清辭回來的這樣早,屋里頭正喃喃私語的兩姑娘愣了愣。

    “喲,今兒這是……”春喜乍舌。

    “小舞,我想同你聊一聊。”

    小舞立刻起身披上外衣,“出去說吧。”

    冬日的夜里格外冷,一出屋子小舞就縮起身子打了個哆嗦。

    她見清辭纖瘦的身板依然奕挺,絲毫不覺得冷的模樣,咋舌道:“果然夜出慣了,挺能挨凍。”

    “這算什么。”

    清辭拉著她,坐在院里常青樹下,剛好一人一塊坐石。

    有些記憶還是很深刻,比如在這樣的冬日里下冰窟泡著,那種刺骨的嚴寒,清辭到現在回想起來,骨頭里還會有些疼。

    師父說習武之人,一定要熬得起苦痛折磨,這些都挺了過去,才能有堅韌的意志。

    可清辭覺得,這些只不過篩選掉一批身體差的,多的是病死在冰窟中的人。

    再就是讓一些本就半斤八兩的體質,成功垮成了病秧子。這些病秧子并沒有幸運到哪里去,太師府不留廢人,寧殺不放。

    “你要聊什么?”小舞側收看她。

    清辭瞧著使勁搓手的小舞,彎了彎眉眼,“兩年前我住的院子里,也有兩個姑娘。”

    小舞看著她,不知她要說些什么。

    清辭眸光悠遠,“其實本來有很多姑娘,我們一塊兒長大,每個人,每張臉我都記得。可是每年都會少幾個,后來,就剩兩個姑娘陪我了。最糟糕的是,有一天,她們倆也沒有再回家。”

    “我一個人呆了個把月,直到公子借著調動人手的緣由,讓我住進了這里,跟你們倆住在一起。”

    小舞雙眼里的疑惑越來越濃郁,她可以猜到沒有回來的人應當都是死了。可她想象不到究竟是什么樣的差事,竟然這樣廢人。

    “我也是個姑娘啊,我也會怕,我動過遠走高飛的念頭。”

    清辭透過斑駁的樹影,望向天上的殘月,“可我走不了,我有個姐姐,她就是因為想逃跑才喪了命。”

    小舞的嘴角不由得有些抽搐,“你,你……”

    清辭笑了笑,“能猜到吧,我不過是太師府的一把刀,一件利器。”

    “你們有離府之日,我不會有,我知道的太多了,做的也太多了。”

    小舞整個人都繃緊了,她所有的話都指向一處——她是王府養的那批殺手之一,而且,她是殘存的最后一個。

    所以她總是晚歸,行為怪異卻無人追究。可明明怎么看,她都只是個柔弱的小女子而已。

    “你緊張什么,怕我殺了你?”

    “不是,沒……”小舞一昧否認,殊不知緊縮的瞳眸背叛了自己。

    清辭伸手過去捏了捏小舞僵硬的手腕,“你很關心秦承澤跟我那些事,我尋你出來聊,但是要說個明白。”

    她頓了頓,又說:“也是要你身后那個人明白,秦承澤為什么會同我糾纏,不過是想哄我死心踏地,實實在在替他做事。”

    她掌心的溫暖,讓小舞內心的慌亂化解開了些。

    小舞低頭道:“我發現了包袱捆結不對,你動過我包袱了。”

    清辭點頭承認。

    她原是想裝作一無所知,好好看她要做些什么,順便查查她身后的人。

    沒成想,小舞比她想象中敏銳。

    不過現在她猜了個大概,也沒必要同她演戲了。

    “你是南淮郡主的人,對嗎?”

    小舞咬了咬下唇,咬得唇色發白。

    清辭笑道:“沒關系啊,她不放心自己的未婚夫,讓你盯著我,這在情理之中,我不會惱。”

    小舞訝異看著她。

    清辭道:“說起來理虧的是我,分明他倆的婚事早有苗頭,我卻遲遲沒有了斷。”

    信了秦承澤的鬼話,他先說只是傳言,后說他會處理好,再是一遍遍講他的無可奈何。

    清辭從腰間解下個酒袋,這是她出霽月樓時路邊買的,她拔塞飲了一口。

    “郡主知道他是什么人,卻還要嫁他,如此義無反顧,我自愧不如。”

    她做不到,也不明白郡主的心境。

    喜歡他什么呢?那些死生契闊天花亂墜的承諾都是假的,除此之外,他還有什么呢?

    “我也不明白,兩年了,郡主有無數個機會讓我撞破秦承澤的面目,可她都沒有做,為什么今時今日按耐不住了呢?”

    聞言,小舞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郡主只讓我盯著你。我可以肯定……郡主不打算對你下手。”

    清辭又飲了一口酒。

    “好一個癡情又大度的郡主。”

    她腦海中回放起那一室香艷,秦承澤身下的女子膚如玉脂,身段柔如拂柳軟若春水,當真是我見尤憐。

    她也聽聞南淮郡主才貌雙絕,南境王視之為掌中寶。

    當真便宜了秦承澤那廝。

    “你少喝點,這在府里頭,你喝醉了不像話。”小舞心中那道隔閡不知不覺淡去,又像先前那般嘮叨起她。

    清辭低頭間,小舞瞧了她眼中血絲。

    小舞突然于心不忍,“那就喝點,喝點能高興些吧。”

    烈酒灼喉,清辭笑了笑,“我會那么努力習武,會討好秦承澤,是有原因的。”

    小舞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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