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之濱。
“啟稟荒蕪公子,找到芍藥姑娘的蹤跡了。”
無聲恭敬一禮,半跪于船尖之上,卻跪了半天,并沒有聽得荒蕪的應答聲。
他心中疑惑,緩起身,朝著船艙內望去。
只見海風適時掀開了船艙簾幃的一角,露出了滿屋的酒壇,還有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的荒蕪,滿地的狼藉。
“公子!”
無聲心中擔心,還是進了艙,試圖想將荒蕪喚醒。
幸而荒蕪睡了一夜酒意也去了大半,聽得無聲喚自己,便也朦朦朧朧地睜開了眼,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說道:“怎么,方才你在船尖之上說了什么?”
“屬下說,已經找到了芍藥姑娘的蹤跡了。”
無聲眼中掠過了一絲擔心,低聲跪下再次說道。
“哦?真的?”
荒蕪的眼中掠過了一絲驚喜,忙將無聲拉起,急切地問道:“她在哪兒?目前怎么樣了?”
“公子……”
無聲的眼中掠過了一絲不忍,欲言又止。
“怎么了?她不好嗎?”
荒蕪有些擔心地問道。
無聲深深嘆息了一聲說道:“芍藥姑娘,嫁了稀殤為妃,今日卻率領著稀殤的三千精兵出現在了冷蒼附近。若是屬下猜測得沒有錯,那冷蒼的毒物,便與芍藥姑娘,脫不了干系。”
“你說什么……”
荒蕪一個踉蹌差點倒了下去,幸而無聲扶住了他,他才穩住了身子,繼而雙眼之中全是后悔之意,喃喃自語道:“當初,我不該說那么心狠的話……若不是我,她大概,也不會走上這一條不歸路……”
“公子,這并非全是您的錯。芍藥姑娘,委實偏執于仇恨了些……”
無聲試圖寬慰著荒蕪,卻被他打斷。
“不,若不是我,她的偏執,不至于那么深……她現在在哪兒?”
荒蕪于絕望之處似乎又抓獲了一絲希望,問著無聲。
“她……往東去了。大概是,要找姜姑娘吧。”
無聲低下了頭,輕聲不忍心地說道。
荒蕪聽完此話,便徑直穿過簾幃,一路走到了船尖,還沒等無聲反應過來,他便以山河扇為御,化作了一道白光徑直往東方而去了。
“公子!公子!你就這么丟下天海之濱不管了嗎?”
無聲在船尖奮力地喊著,卻是根本沒有任何用,回應他的只有呼嘯而過的風聲。
“唉,真是頭疼。”
無聲撓著頭,一臉的糾結。
夜半,護城河河畔處,楊柳依依,河燈座座自近而遠地飄向了遠方,沒有盡頭。
李瀛半蹲于河邊,輕輕放了一盞自己的心燈。
流水緩緩,推送著那盞蓮燈蕩漾著遠去了。
她的身后,站著稀辰,正以一壺酒半躺于橋墩之上的姿態,有些微醺地看著她,帶著些許醉意地問道:“為何要來此處放心燈?”
“因為心中有所想,有寄托,自然會來放心燈。怎么,這事兒,莫非稀辰你也要管一管?”
李瀛不滿地朝后望了望,說道。
“別人的事兒,我自然懶得管。只是,這樣的河燈,真的能帶走人的思念和憂愁嗎?我著實是不信的。”
“真正的沉靜,應該是內心的強大。而不是有物寄托。”
稀辰又飲了一口酒,說道。
“能以物寄托,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怕的是,已經沒有了寄托,便會一步一步走向了滅亡和萬劫不復。”
李瀛緩緩起身,轉身看向了稀辰。
月光下,她的身影剛毅又淡雅,漫天的星光倒映在了河水的漣漪之中,輕輕一泛,便是璀璨波瀾無數。
襯得她的眸眼,有星光在閃耀。
稀辰微微瞇眼,看得有些入迷。
他亦不由自主地站起,拎著酒壺,幾步踉蹌地走到了李瀛的面前,借著幾分醉意,一笑,問道:“可以猜猜你方才在心燈里放了什么心事嗎?”
“你不妨猜。我也可以不回答。”
李瀛掃了他一眼,緩緩說道。
“我猜無非是三事。家國、家師、家事。”
稀辰莞爾一笑,又抿了一口酒,微醺地說道:“我猜得對嗎?”
“家國、家師可以勉強理解,這家事為何物?”
李瀛眼中掠過了一絲驚詫,卻仍舊沉冷地問道。
“家事,乃是你的心事。這心事有一個名字,叫葉笙笳。我猜得對嗎?”
稀辰淡淡一笑,借著酒意說出。
“稀辰,你越矩了。”
沉默了片刻,李瀛抬頭以銳利的目光望著稀辰,冷冷說道。
“看來。我猜對了。真是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稀辰微微一笑,低頭凝望著滿眼是星光帶著些許憤怒的李瀛又緩緩說道:“其實,誰都看得出來你的心事,偏偏他不懂。是不是很可笑?”
“你,莫不是心中也有心事?”
李瀛見他這般神態,心中不知為何有些微微的慌,將還剩下一盞的蓮燈塞給他,沒好氣地說道:“放掉了,就好了。”
“倘若,我并不想放呢?”
稀辰上前逼近了一步,將李瀛捧著蓮燈的手緊緊握住,另一手的酒壺“砰——”的一聲落了地,濺起了滿地的酒香之意!
他的雙眼帶著酒意的微醺,緊緊地盯著李瀛,而他的手已經不自覺地放在了李瀛的腰際間,往前那么逼近了一步,便是滿湖心的漣漪。
“你要干什么?”
李瀛第一次被一個男子這般靠近,雖然平時男裝慣了,卻也是受不住這樣的親密的,她的面頰已經燒得通紅,卻強裝著鎮定。
“別動。你眼里有星星。讓我好好看看。”
已經喝醉了的稀辰瞇著眼朝前逼近著就要去親吻李瀛。
湖光失色,唯有二人的身影偎依成了淡淡的酒香,令天地間,仿佛只有二人的存在。
卻于下一秒,只聽得稀辰的一句“啊!”,接著,李瀛一個漂亮地一踹,李瀛整個人便“撲通——”一聲被踢入了湖水之中!
“嘩——”的一聲濺起了水花無數,而他也在水中撲騰了好幾下,終于酒意才去了大半,奮力地掙扎著浮上了水面,朝著李瀛便是一頓吼——
“你這女人!想干什么啊!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沒什么。看稀辰你怕是喝多了,給你醒醒酒而已。”
李瀛微微一笑,白了稀辰一眼,便快步朝著岸邊走去。
身后是稀辰一臉不可思議絕望地朝著岸邊游來的身影。
蓮燈搖晃,星光,一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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