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王氏雖然是嘴里時常抱怨薛蟠不懂事,可見到薛蟠走在邊上,又連忙摟住了,“我的兒,你姨娘送了好些東西過來,五月節的禮數到了,叫你來瞧一瞧,有什么喜歡的,你先選。”
薛蟠順勢靠在薛王氏的肩膀上,“什么好東西,媽自己個收著就是了,姨媽和你是親姐妹,東西錯不了。”
一邊說話,一邊楊柳和楊花就把榮國府王夫人的五月節禮給拿上來了,王夫人算起來,乃是薛王氏嫡親的姐姐,不比那些庶出的姐妹,昔日在閨中是十分親密的,加上王子騰三人,是十分親近的姐妹兄弟,故此王夫人的節禮也很是豐厚,兩只紫檀木雕刻盤龍山海如意祥云紋的方盒子就已經是十分貴重,打開一看,一個盒子里裝著各色金銀裸子,另外一個裝著各色香囊,異香撲鼻,顯然是已經放著上好的香料,薛蟠看了看笑道,“這些玩意我是一個都用不上,給我也沒用。”
“還有外頭好幾匹內造的云羅布,是都中新出的布,說是時新流行的,我瞧了瞧,十分軟綿,且看上去果然云霞一般,做衣服是最好的,我給你留了兩匹,叫人做了衣裳去。”
薛蟠點點頭,“果真如此?既然是好東西,咱們織造府也不能不會做啊?恩,”他吩咐楊花,“送一匹到梅姨娘那里去,讓她自己做一身衣裳,順便著把人家的布瞧一瞧,咱們家能不能做。”
這個年代可是沒有什么專利權的,若是能夠仿制的話,金陵織造府又要多一個賺錢的產品了,“恩,”薛蟠又要發號施令,“把香囊也送一個去,”他喝醉了也不知道自己母親摟住自己的手似乎僵硬了一些。
薛王氏有些不高興,“你倒是給別人操心,梅姨娘她呆在家里頭,什么都不缺,也不用特意給她送什么。”
“這可不能這么說,”薛蟠許是喝醉了酒,反應很是遲鈍,“到底是自家人,我不照顧著誰照顧呢?”
薛王氏氣個半死,薛寶釵連忙打著圓場,“哥哥喝多了,有什么喝的,趕緊拿上來給哥哥解解酒。”
薛王氏越發覺得這金陵城是不能呆著了,于是她又要談起之前的舊話題,“你舅舅可是又來信催促了,讓我們趕緊入京,我想著若是再過些日子,到了夏天,這路上熱的很,你妹妹身子弱,怕是舟車勞頓就更不好了,要我說,你趕緊外頭的生意結一結,咱們就出門去神都,找一找親戚。”
說了這些話,薛王氏又嘆了一聲,“我這年紀也大了,見著你們兄妹二人都長大了,除卻你們成家立業之外,也沒什么可擔心的,只是姐妹之間這么多年沒見,再見的時候頭發都花白了,將來也不知道如何,能見幾面就見幾面,等到都中和你二舅舅并姨媽見過面之后,你自己個若是要回來,也就回來是了,我是要多呆都中幾年,和老姐妹們再團聚一番,就算是死了也是甘心的。”說著說著不免就紅了眼眶。
寶釵連忙勸慰,薛蟠也拉住了母親的手說道,“這有什么難的?只要入京就是了,金陵這邊的生意,無非就是織造府和鹽業,其余的算不得什么,現如今家里頭的人辦事當差都好的很,不用擔心什么,只要定期查賬就是,我也想著,既然是四大家四大家,可就咱們薛家都住在金陵,其余的都住在神都,彼此之間少了來往,總不是什么好事兒,也想著把都中的生意辦起來,咱們在京城里頭的票號雖然開了,可生意不算太好,我想著什么時候入京瞧瞧,把票號的生意辦好了。”
此外還有林如海交代給自己的一千五百張西南和西北鹽引事務,雖然要做鹽引,但是居在金陵,到底是偏居一隅不太適宜,如果在洛陽,東邊可以管控金陵事務,西邊又可以遙指西南西北兩地鹽法事,是最適合不過了,不過這個事情倒還是沒必要和薛王氏明說。
薛王氏點點頭,“蟠兒你這么說,為娘也放心了,這是一節,要先見見親戚們;第二個,還是要落到你妹妹的前途去。”
薛蟠笑道,“怎么,妹妹今年要去考科舉不成?若是妹妹能考,必然是能考一個女狀元來。”
寶釵笑道,“自己家里頭說說倒也罷了,哥哥若是出去說,真真是見笑于大方之家,不過是略微識得幾個字而已,不值當哥哥說什么狀元。”
“怎么如何不能說?”薛蟠笑道,“妹妹的才學勝過我百倍,只是呆在家里頭不方便出門罷了,今日吃酒,我又被他們幾個欺負了,若是得空下次妹妹幫著哥哥扳回來才好。”
“別瞎說八道的了,”薛王氏嗔道,“什么話你都亂說,外頭那些哥兒少爺又不是親眷,怎么好胡亂見?你妹妹的前途不是這個,你姨娘來信,說是今年內務府又要預備著選秀了。”
“選秀?”薛蟠的酒頓時醒了大半,他連忙問道,“這個選秀是什么意思?難不成是萬歲爺要選后宮了?”
“不是的,”薛王氏笑道,寶釵害羞的低下了頭,“選秀不是就選后宮,因今上崇詩尚禮,征采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除聘選妃嬪外,凡仕宦名家之女,皆親名達部,以備選為公主郡主入學陪侍,充為才人贊善之職。當今萬歲爺雖然還沒有子嗣,可英宗皇帝還留下來了一位惠慶公主,聽說在圣后駕前很是得寵,萬歲爺也很是寵愛,你妹妹我是不想讓她入宮為妃為嬪的……”
“自然是不行,”薛蟠連忙搖手,“這宮里頭的日子,可是人過的嗎?妹妹最喜詩書,難道還不知道舊日詩句:白發宮女在,閑話說玄宗。咱們如今家里頭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日日可以得見,可是比什么都要強,別說是什么榮華富貴了,咱們又不是那些破落戶,要把女兒送進宮去,指望光耀門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