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如此說,平兒自然高興,她是鳳姐的陪房丫頭,這陪房的丫頭原本有四個,陸陸續續被鳳姐一個個的都攆出去了,只留下平兒一個丫頭貼身伺候著,賈璉原本在成親之前有幾個通房的丫頭,只是王熙鳳看不過眼,性子又剛烈又善妒,于是找了許多由頭都給打發出去了,可是這樣子自己心里頭是痛快了,賈璉新娶了王熙鳳,真是蜜里調油言聽計從的時候,何況他從來也是薄幸之人,對著女人得手了就不再用心,故此都讓王熙鳳一概打發了,可這樣子倒是外頭閑言碎語就沒斷過,人人都說是鳳姐嫉妒太甚,容不下賈璉的屋里人,有違婦道。鳳姐到底還是要些臉面的,故此命令平兒充當賈璉的通房丫頭,平兒原本十分不肯,只不過是卻不過鳳姐的命令,鳳姐又十分特意央求平兒,務必要讓自己有些體面,平兒這才委委屈屈的同意了下來,賈璉是什么性子的人,他最喜漁色,得了平兒自然也是高興,但偶爾多和平兒親熱一些,鳳姐心里頭就不痛快,借故也要發作平兒一番,平兒有時候氣急了,哭道原本也不是自己個愿意的,還是你強迫的,如今反而罵起我來。鳳姐自覺理虧,故此有時候反而倒過來在平兒這么伏低做小。
故此平兒是鳳姐最心腹的心腹了,平兒也很是知道禮數規矩,雖然是賈璉的通房丫頭,可事事向著鳳姐,許多話別人不敢說,只有平兒才敢如此對著鳳姐說叫她看開些,何須生氣。“這就是最好了,”平兒笑道,“姐兒不小了,奶奶還是趕緊著再生一個哥兒下來才好,先開花后結果,可比別的什么都強!”
“小蹄子,”鳳姐笑罵道,“慣會說嘴,你怎地就不生一個出來?”
“我那里敢在奶奶前頭生哥兒?”平兒笑道,“多少要預備著伺候奶奶的哥兒長大了,再說別的不是。”
兩個人說笑了一陣子,平兒又對著鳳姐說道,“來旺兒媳婦送了上個月的利錢來,我已經受了,還是拿出去放錢?或者是存起來?”
“多少銀子?”鳳姐問道,“八十兩?太少了些,”她微微皺眉,這一皺眉,“你找之前的銀子出來,我記得二爺還有幾十兩銀子,湊一湊兩百兩,送給薛大爺去。”
“奶奶這是要給二爺還欠的銀子嗎?”
“扯什么臊!”鳳姐笑罵道,“你家二爺頂天立地的漢子,怎么還要我這個女人家給他還錢?是薛大爺那里頭要做生意,我這是參股呢,多少也是自己個的私房錢,白白放在家里頭沒用,還不如送給我那表弟參股做生意,說不得日后還能生發賺一些脂粉銀子回來。我那位表弟,聽說做生意厲害的很,在金陵有善財童子的美譽,這做一樣生意就賺一樣,端的是實在了得。而且是六親不認,聽說金陵王家的六叔,也在他面上得不到什么便宜,我這不過是送二百兩去,不算多,可到底是自己的心意,將來他總不好意思說我這個當表姐的沒幫忙。”
“二奶奶那里沒幫襯?”平兒說道,“他那做生意的鋪面,還是二奶奶給張羅的呢。”
“你家璉二爺沒用,手里頭有金山銀山還欠了別人這么一大筆的錢,日后說不得又要老娘出面去求情寬免幾日,如今不趁著這時候交好了,日后怎么說上話。”
“二爺回來只怕會找那銀子使。”平兒笑道,“這可是二爺放在柜子里頭預備著存起來的私房錢,倒是又被奶奶給搜刮走了。”
“很不相干,他若是找,我就說拿去還薛家表弟的債了,你瞧瞧他還會不會多嘴說一句?”鳳姐笑道,“何況咱們家這位爺,就知道把這銀子拿出去倒貼給那些外三路的人使,還不如落在我的手里頭,自己個花了才樂呵呢。”
正在說話間,賈母派人來找王熙鳳,于是王熙鳳連忙到了賈母的正院,黛玉和寶玉并三春都在,賈母忙命熙鳳料理好此事,不能耽擱,鳳姐朝著眾人笑道,“你們這些人,這點小事兒也來麻煩老太太,真是這樣一尊大佛抬出來,什么事兒辦不成?”賈母素來喜愛薛蟠懂事又疼愛弟妹等人,于是就說要鳳姐來問自己個要錢出私房錢給薛蟠慶祝一番,鳳姐又忙道,“可不敢用老太太那銀子,”她對著邊上的薛姨媽笑道,“姨媽不知道,咱們老太太上次因為是蘭小子的生日,說大嫂子寡婦失業的,心疼,就要自己出銀子給這曾孫慶祝,好么,巴巴的拿了幾兩霉壞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銀子,叫鴛鴦送來給我,好么我倒是笑了,老太太這庫房里頭金山銀山,不計其數,偏生就拿了這么幾塊碎銀子給我,我那里還不知道老太太的意思?趕緊著就把這銀子給退回去了,自己掏錢墊了上去,好么,老太太倒是賺了名聲,我自己個跑前跑后的,老祖宗。”鳳姐朝著賈母笑道,“您呀,不知道這寶兄弟啊有樣學樣,早就來說過了,言明這一次啊,是我出銀子,寶兄弟請客!我已經答應下來了,老太太瞧見沒有了,您的心肝寶貝寶兄弟,可是把您的招數學到位了!”
“猴兒猴兒!”賈母笑罵道,“我才說了一句,你就偏生說了這么多!好像我倒是對不住你似的,姨媽在這里,聽見這些小雞肚腸的話兒,要笑話你了!你薛家表弟在家里頭幫著你照看了弟弟妹妹,你不謝他,倒是還來我這里頭嚼舌頭根子,我這原本是想著心疼你,所以寶玉一來說,我就巴巴的給你送錢去,沒想到你這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這就不樂意了,這銀子是斷然不給了。”
鳳姐連忙作勢來賠罪,“哎喲,我的老祖宗,您那金山銀山這么多的私房體己,白白都壓壞了,拿出來讓我們幾個小孩子樂呵樂呵,這有什么了?鳳兒不懂事,您可不能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