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好兩天過去,黛玉每日里起來便到賈敏屋里去陪著賈敏去花廳看賈敏處理家務。用過午餐或拉了賈敏帶自己逛園子或陪著說笑逗趣一番,方回自己院子,晚餐前是必然要到正院與賈敏夫婦一同用餐的,而后再一同散步聊天。如此這番賈敏與林如海的身體竟是越發的好了。就連黛玉雖偶有咳嗽,但面色也是越發紅潤了起來。只是一直不知道衍哥兒院子里周嬤嬤自縊后的消息,想來這些后宅陰司,賈敏還是避著黛玉并不想黛玉過早接觸的。然黛玉心中并未放下此事,便喚了芷萱過來細細囑咐讓其暗中打探。
又是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錦兒剛打水給黛玉梳洗便見芷萱慌忙走了進來,見錦兒在場張了張嘴卻又閉口不言了,錦兒不僅打趣道:“喲,還有秘密背著我呢?”見錦兒如此說,芷萱不禁漲紅了臉,支吾了半響才說道:“哪有的事兒。”想了想又想說些什么,卻見賈敏身邊兒的綠萼走了進來,復又不再言語。
錦兒見綠萼過來,心知是賈敏有事兒,便也不再打趣芷萱,只問道:“可是太太等著姑娘了?你且回了太太,姑娘一時便過去,莫讓太太等久了。”錦兒畢竟是賈敏身邊兒出來的,很是了解賈敏的性子,怕是今日賈敏起得早等久了不見黛玉心急了,卻不想綠萼卻搖頭說:“今兒老爺沐休,黃先生便過府來了,老爺讓姑娘速去書房,黃先生在那邊兒候著。”錦兒一聽知是來給黛玉看病的,也知道黃先生怠慢不得,遂又給黛玉換了身鵝黃色待客衣,挽了個雙平髻,又插了兩支小珠花綴上鵝黃細花,裹了大毛斗篷趕緊出門。
來到書房黛玉見林如海與黃先生已經在坐,便給林如海問了安,又給黃先生道了萬福,方走至林如海左手邊兒站立。黃先生上下打量了黛玉一番方笑道:“如今看著面色不錯,更顯水靈了,林兄果然好福氣啊。”黛玉知是在夸她,于是暗暗憋了口氣一會兒便雙頰飛霞,看上去更是可愛,林如海亦是朗聲大笑:“這些日子多虧了她在身邊兒,才不那么難熬啊。”說罷面色也是暗了暗。黃先生與林如海應是關系極好,不愿他過多傷感便轉了話題言道:“如此便過來,我在瞧瞧。”黛玉雙手置于胸腹之間又行了一個萬福禮道了謝才上前兩步行至黃先生面前站定,錦兒也很有眼色的取來脈枕等一應事物。
黃先生仔細換了左右手聽了脈象,眉頭是皺了又松開,松開又皺緊,讓林如海也跟著整顆心七上八下好不糾結,卻又不敢出言打擾。如此反復幾次,黃先生方才收回手,盯著黛玉瞧了半響,又轉頭看向林如海,這下可把林如海嚇得不輕,正欲讓黛玉退下,好與黃先生細談,黃先生卻站起來行至書桌前,行云流水般寫下方子,交于林如海道:“如海兄立時讓人取藥來煎熬了服下,我們擺兩盤等等再看。”便不再多言,林如海一聽便立時交代了人去取藥煎藥自是不提。
黛玉見林如海與黃先生拿出象棋棋盤很是好奇,一直以為古代文人都是下圍棋的,不想這林如海和黃先生竟是準備下象棋,黛玉前世可是個標準的象棋迷,雖下不好,但抵不住就是喜歡。于是便也站在了一邊兒打算觀望一番。
黛玉前世下棋那是手起子落好不爽利的人,如今瞧著林如海每步棋都要思前想后好不著急。于是沒看一會兒便開始在旁邊兒給林如海支招。一開始黃先生與林如海均以為是小孩子淘氣還逗趣說:“玉兒難道不知觀棋不語真君子嗎?”黛玉心思都在棋盤上呢,想也沒想就答到:“我可不是什么君子,我就一女子而已!”言罷竟是不在做聲,兩只水鹿鹿的大眼睛緊盯著棋盤,不時還催促兩句。幾次之后,林如海發現黛玉竟真能看懂一二,心下好奇,遂逗她道:“不若玉兒替為父與你黃叔父擺兩盤?”這本是一句玩笑話,誰知黛玉此時方才抬頭看向林如海,也不多想便往林如海身邊兒一擠也坐在了椅子上,黃先生看得新奇也不出聲,只見黛玉手起子落那叫一個殺伐果斷。對于黛玉的棋藝黃先生也是大為贊嘆的。雖然未有什么精妙棋招,還屢屢臭棋不斷,但到底黛玉在他眼中還只是一不足五歲的稚子幼兒。他是萬萬沒有想到不足五歲的黛玉居然會下棋,于是便道:“林兄不虧詩書之家,玉兒小小年紀便有如此棋藝已是不凡,悉心教導假以時日你我兄弟皆不是對手咯。”林如海對此也是驚喜異常,對于四歲孩童那可謂是驚才絕艷了!遂笑道:“季云過譽了,小小孩童估計是從哪兒看來的一星半點,那里就能稱之為棋藝了呢?”話雖如此,卻是滿臉的自得。黃先生也只是搖頭笑道,并不在多言。
不時錦兒端來了藥,黛玉當著林如海與黃先生的面兒服了下去,黃先生卻并不急著扶脈道:“玉兒可有興趣與黃叔父再來一局?”黛玉能過棋癮很是開心,要知道在前世她可是有名的臭棋簍子,很少有人愿意與她下棋,即便遇上一兩個不知內里的與她下棋,也是一兩盤為止,與棋藝較之她還差的,她又無甚興趣,如今這黃先生可是高手,又愿意與自己下棋,黛玉如何能不愿呢?于是迅速的將棋盤擺好,想了想又道:“黃叔父與我下棋,不免有以大欺小之嫌,不若讓我三子可好?”說罷更是笑容滿面的歪著腦袋看著黃先生,黃先生卻是斜依著椅背哈哈大笑道:“鬼精靈的小丫頭,依了你!”黛玉可是不知道客氣為何物的,車馬炮干凈利落的就跑到自己盒子里不說,手起子落當頭炮已經亭亭當當擺好。見此,黃先生一愣后又是一陣大笑,林如海在邊兒上看得也是搖頭不已,卻目含慈愛。
如此這般三局下來,黛玉竟是連輸三局,臉上方才有些不好看,嘟著嘴,瞪著大眼睛死死的盯著黃先生,不難看出眼中的惱意,然而黃先生與林如海卻是心中充滿了驚訝。只三局,黛玉的棋藝竟是大有長進,第一局黃先生不到十五步便將死了黛玉,第二局卻用了二十余步,直至第三局竟然用了超過三十步。黃先生也是盯著黛玉瞧了好一會兒,想了又想好似想說什么又有些猶豫,幾次張口最后又都停了下來,林如海見此也不多言,只道:“如今時辰也差不多了吧?季云你看不如……”黃先生聽聞方才放下心中糾結。黛玉卻是有些負氣的行至黃先生邊兒上,錦兒復又取出脈枕一應事物,黃先生再次細細為黛玉診脈后,不等林如海詢問便道:“如海兄且容我回家細思一番,今日之藥每日一劑,連服三日,三日后小弟再來討如海兄的好茶。”言罷林如海也不好再多問,只得送他離去。
卻說這邊兒黃先生走后,黛玉心里是又惱又喜,惱的是在厚臉皮耍賴之下也連輸三局,喜的當然是難得過了棋癮。行至院門前便見芷萱在門口張望,一下子便想起了昨夜讓芷萱去打探的事兒,便走上前去問道:“如何?”芷萱自是知道黛玉所問何事,她侯在這兒不也是為此事兒嗎?卻又見錦兒正在邊兒上,猶豫著要不要說,黛玉卻從她的眼色明白了,言道:“錦兒姐姐又不是外人,我何事避這她了?你只直言便是。”芷萱看了看錦兒,想了又想湊近了兩步才在黛玉和錦兒邊兒上小聲的說道:“莊姨娘前兒晚上,死了。”黛玉聽罷一下子白了臉,錦兒一見便呵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是能拿到姑娘面前兒來說的?”很是惱怒的橫了芷萱一眼,一下就把芷萱嚇著冷汗直冒,低頭不敢再多言。錦兒心中又是著急又是惱怒,生怕黛玉再有個好歹,便扶著黛玉要往里走。黛玉狠吸了兩口氣定了定神,在擺了擺手道:“無妨,是我讓芷萱去打探的,她即便是現在不說,我也是要問的。”聽黛玉如此說,芷萱很是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見黛玉臉色蒼白,唇無血色,心中也很是懊悔。錦兒卻是滿心的驚訝與不知所措。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時,黛玉想了想又說:“此處不是說話的地兒,咱回屋里說。”說罷便提步前行,錦兒與芷萱無法只好跟了進去。
錦兒細心的關上了門,打開窗才,見黛玉已經去了大毛斗篷,便與黛玉芷萱在內室小圓桌坐了下來。一時間竟是誰也沒有說話,氣氛很是凝重。黛玉看了看臉色沉重的芷萱又看了看一臉嚴肅的錦兒,輕吸了口氣才說道:“講吧。”簡短的兩個字很是平緩卻又打破了平靜,芷萱整理了一下思緒才輕輕開口:“周嬤嬤死后,太太便派人到了她家里,誰知他男人早幾天就帶著她兩個兒子走了,誰也不知道去了那里,至今也沒找到。畢竟他男人和兒子都是不在籍的。打聽之下才知道大爺病中,周嬤嬤回了一趟家,當天晚上莊姨娘身邊兒的盞兒去找過周嬤嬤,說了什么沒人知道,但是府里很多人都看到過莊姨娘在大爺生病之前經常找周嬤嬤密談什么,所以太太認定了就是莊姨娘聯合周嬤嬤害死的大爺,如今周嬤嬤的男人也帶著孩子潛逃了,所以就讓人在柴房縊死了莊姨娘和她帶來的盞兒。”說道這里芷萱禁不住打起了寒戰。錦兒也是大氣都不敢出。黛玉深吸了口氣,緩了緩才問道:“還打聽到其他的什么嗎?白姨娘和柳姨娘都知道莊姨娘的事兒了?父親可說什么了沒?”芷萱想了想才回道:“白姨娘和柳姨娘許是也知道些什么,但都沒做聲。大爺出事兒之后,白姨娘仍是守著自己的小院兒沒有出來過,之前白姨娘就很少出院子,柳姨娘在大爺出事兒后也是守著小佛堂不再出門子了。倒是老爺聽說太太縊死了莊姨娘后發了一通脾氣,就在前兒夜里,沒讓姑娘知道,奴婢也是聽太太房里的蕊珠說的,但具體情況蕊珠也是不知的。”說完便盯著黛玉,短短幾日,小小的黛玉便已在她心里成了主心骨了。
黛玉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像這樣動輒出人命的事兒,她是從未經歷過的,畢竟她那個時代人命是很值錢的,至少在明面兒上人命都是很值錢的。這會子聽到已經死了好幾個人,也是出了一身冷汗。錦兒見黛玉臉色不好,趕緊倒了杯溫水遞到黛玉手里,輕聲寬慰道:“這些事兒原是不該姑娘過問的,如今這般姑娘也是無法,不若就當做什么也不知道,忘了吧,沒得讓自己難受.”說完又是橫了芷萱一眼,芷萱也是嚇得一哆嗦。
黛玉卻是用手指不住的敲著桌面,想著什么一時也沒有搭理錦兒的話。好一會子便聽到門外來了人,錦兒趕緊的起身去開了門,就見蕊珠站在外面,笑著問:“這大白天的干嘛關著門吶?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在屋里干什么壞事兒呢!”笑著便走了進來,給黛玉請了安也沒注意到黛玉臉色不好看,便接著道:“太太屋里擺了飯,問姑娘幾時過去?”大概是自從醒來的這幾天黛玉都是在上房和賈敏一同進餐,賈敏倒也習慣了,今兒見到了飯點兒黛玉還未過去上房,便著人來問了。黛玉想了想便道:“你且等等,我換身衣裳同你一塊兒過去。”錦兒和芷萱聽了立時就行動了起來,給黛玉找了套粉藍色的家常服換上。頭發倒是不用再梳理,只把幾朵細花去了,加了件寶藍色女披便要出門。黛玉這幾天瞧著比之前好了不少,也是常在兩地走動,便也沒有勞師動眾只帶了錦兒跟著蕊珠過去上房,連芷萱也留在了屋里。
剛跨出門口,又想到什么,黛玉又返了回來。見蕊珠不解,便對錦兒說道:“姐姐去幫我拿個湯婆子吧,外面風大還是有些凍手。”錦兒聽了自去尋湯婆子,黛玉給芷萱使了個眼色便直直的往里屋走,芷萱也跟了上來,蕊珠在門外便聽到黛玉對芷萱說:“姐姐幫我把珠花也去了吧,換兩朵粉藍的絹花便好。”蕊珠心里雖是不解,卻也只好等著。
里屋黛玉卻是迅速的小聲對芷萱道:“你迅速著人去打探白姨娘和柳姨娘,瞧瞧她倆最近這大半年都做了什么,和什么人接觸過。這事兒得悄悄的誰也別聲張,得了準信兒再來回我。”芷萱雖然很是不解,但是也點頭應是。又麻利的給黛玉換了絹花帶上,才將黛玉送至外面小廳堂,正巧這時錦兒也尋了湯婆子回來,三人便又再出門往上房而去。路不遠卻也夠黛玉向蕊珠打聽林如海發脾氣的事兒,結果蕊珠也不甚清楚,只聽到話語間仿佛提到過莊姨娘,其他的并不清楚,便也不再多問。
到了上房黛玉仔細的打量了賈敏的神色,見并無異樣,便也只得按下心中疑問,待飯菜上桌卻不見林如海便問道:“不等爹爹了嗎?”賈敏聽了面上也并無異色,只淡淡的道:“你爹爹公務繁忙,許是還在衙里。”聽了這話,黛玉才知道,賈敏的面無異色確是強裝的,林如海今兒是沐休,早晌還和她一起招待了黃先生好半天,怎么到中午吃飯了就公務繁忙了?卻也不說破,只轉頭對錦兒說道:“姐姐去前兒書房瞧瞧,爹爹多時忙完,只道玉兒和母親等爹爹一道用飯呢,且莫為了忙公務耽誤了吃食,傷了身子。”錦兒瞧了瞧賈敏,見賈敏并未阻止,便福了福退了出去,想是親自為黛玉傳話去了。
這邊兒賈敏見黛玉如此吩咐也不便說什么,只含笑看著黛玉,只黛玉卻從賈敏眼里看出了一份苦澀。想了想便說道:“早晌爹爹一直忙著招待黃叔父,想是有什么著急的公文未及處理,這才忙著處理,我們且等等吧。想是母親也是愿意等爹爹的,是吧?”說著盡量讓自己的眼神顯得天真無邪一些,心里卻在嘆息自己真是好演技,上輩子咋就沒去領個金馬獎什么的呢?見賈敏只是笑笑并不說話,黛玉知道繼續發揮自說自話:“想來爹爹也是很想與母親玉兒一起用餐的,聽說咱們在等他心里也是歡喜的。一定說立馬過來的。”黛玉說的肯定,心里卻是七上八下的。要是林如海不來,這賈敏還不知慪成什么樣呢。只不知賈敏究竟與林如海因何吵架,想來與那莊姨娘有關,這些什么小三小四的,真真是最最討厭的生物,可在如此年代,黛玉也表示很無解。
卻說林如海這邊兒聽了錦兒的話,想了想嘆了口氣還是起身向上房走來。
席間的氣氛并不太好,但也不算壓抑,吃完飯黛玉也不纏著二人陪她逛園子了,很自覺的把空間讓給了林如海夫婦處理自己的問題。
賈敏見黛玉出了上房也轉身就想內室走去,并不多看林如海一眼,林如海見此想了想也跟了上去。回到內室卻見賈敏正坐在榻上垂淚,心下便更軟了幾分,走上前伸手扶了賈敏的肩,賈敏卻是并不買賬,紐肩甩開了林如海的手,林如海無法,只得在賈敏對面坐下,嘆了口氣才說道:“我并不是舍不得那莊氏,”一句話剛開頭,賈敏就憤恨的抬頭望著他說道:“不是舍不得?不是舍不得她害了衍哥兒你也打算放過她?你倒是說說你不是舍不得是什么?”林如海見賈敏提起衍哥兒心里也是一陣難受,卻不接她的話,只道:“那莊氏原是甄應嘉的妹子,我沒與你說也是應了甄應嘉的要求。”聽到這里賈敏方吃驚的瞪大了淚眼望著林如海“甄老太爺在老太太進宮之后就跟莊氏的母親在一起了,但是那莊氏一直無所出,直到甄老太太出宮回家榮養,甄老太爺才將她遷出府去。甄老太太也以為甄老太爺與那莊氏是斷了往來了,誰曾想甄老太爺只是在外面安置了她,并未與她斷了往來,又過了幾年那莊氏竟然還生下了一個女兒,甄家是無人知道的,直到去年甄老太爺過世前才悄悄告訴了甄應嘉。甄應嘉見老太爺只有出的氣兒了便只得應了照料這個外室的妹子,等老太爺去了,不知怎地就尋到了我,將她作為侍妾送到了我這里。這事兒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甄應嘉又讓我別說出去,我想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兒,便也沒對你說起,說不得那莊氏自己也是不太清楚的,畢竟那甄老太太可不是簡單的人物,那是皇上的奶娘,就是皇上也要給他三分薄面的。”說到這里林如海又是一聲嘆氣,而賈敏至今雖還未反應過來,但情緒已不復之前那般激動,又想了想在莊氏屋子里搜出的銀票便起身拿了出來,問道:“如此說來,這銀票也不是老爺給她的?”話雖如此問,一雙眼睛卻是死死的盯著林如海,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表情。林如海看見銀票愣了一下才問道:“這是莊氏屋里搜出來的?”賈敏答道:“若非搜出如此多的銀票我又如何會輕易確定是她收買了那壞心肝的東西?她既是侍妾送到咱府上,還帶著丫鬟已是奇怪,在搜出如此數額的銀票,叫我如何作想?再有那天玉兒說什么后院的,又說什么當家作主的……”說到這里賈敏也是不在往下說,只盯著林如海看,林如海想了想說:“如此應該是甄家給她的補償吧,甄應嘉是跟我說過,她一切事物自會打理,很不必我費心,想來就是因著這筆銀票。”說完也是望著賈敏,賈敏見他目光坦蕩,知道他說的都是真話,想了想便將手里的銀票塞給了林如海道:“你若是有機會,就退還給甄家吧,雖銀票不是你給的,但也不能斷定她與衍哥兒的死無關,好好的一大院子人,她誰人不去結交,只和那殺千刀的黑心肝好,你覺得她是無辜的?那殺千刀的黑心肝也愿意把命搭進去也要害了我衍哥兒,如若沒有足夠的好處,可能嗎?再說,咱這院子里也就她能拿出這許多銀錢來。”說罷賈敏便不再言語。林如海也只得嘆息一聲,事到如今再說其他也于事無補,只得揭過不提,但夫妻倆的氣氛倒是好了不少。
賈敏換了身衣裳從新梳洗了一番后,想了想又走到林如海身邊,并不再提莊氏或者衍哥兒的話題,只道:“玉兒如今也大了,我尋思著給她找個刺繡師傅,老爺瞧著如何?”林如海聽賈敏說起黛玉,心中就是一片柔軟,想了想便道:“玉兒還不足五歲,現如今就開始學刺繡是不是早了點?再者咱們這樣的人家也不需要她做多少針線。”賈敏想了想卻是搖頭說:“玉兒年歲是不大,但她操心的事兒卻是不少,不若給她找個針線師傅學著,也不要求她多出色,有個事兒打發時間就好,總好過她老擔憂這掛心哪兒的心神。”聽賈敏這么說,林如海也是覺得自從衍哥兒的事情后黛玉是要掛心許多事兒了,就今兒中午的事兒,也是黛玉操心著,便也點頭答應了。
如此賈敏便著人打聽著好的刺繡師傅。蘇繡本就聞名,要找好師傅并不太難,第二日便有婆子來回了賈敏說是打聽到一個好師傅,原是宮里的繡娘,因到了年紀放了回來,誰知道老子娘卻已經去了,唯一的哥哥嫂子也不知遷去了那里,只得獨自一人過活,好在還有好手藝在,生活并不太艱難,只是太過冷清,到了這年歲不好找婆家,也不愿意將就,只想著收個徒弟好養老。賈敏聽了心中高興,便著人備了禮物送去,再細細打探可愿意進府教導黛玉,這自是不提。
只說又過了兩日,那黃先生已約上了門,林如海卻臨時有事兒出去不在府中,賈敏是婦道人家自是不好出去相見,黛玉想了想便主動應承招待黃先生。想到父親不在不好隨便進入書房,后院內宅黃先生一外男林如海也不在是更不能進的,于是便讓人將黃先生帶到了前面園子聽風亭里,黛玉到時,黃先生已經先她一步進了亭子,亭子中間兒石桌子上擺著四色鮮果,這季節,鮮果可是稀罕物。然黃先生見黛玉走來,卻笑道:“怎地舍不得你父親的好茶,用這些果子打發叔父?”黛玉聽后便是一愣,隨之笑道:“黃叔父說哪里話,玉兒并不知父親的好茶收在何處,若黃叔父不嫌棄,玉兒用自己的茶招待黃叔父如何?”黃季云見黛玉甚是可愛,又與自己投緣,便笑著點頭。黛玉見此便著含笑取來自己房中茶葉,又取來紅泥爐子和紫砂茶具道:“黃叔父若不著急,玉兒為黃叔父煮茶,黃叔父也品評一下玉兒的手藝。”說罷也不等黃季云應答就動手燒起了水。黃季云見黛玉動作熟練,提著的心便也放下,安心等著茶。一系列的洗杯,沖茶,割沫,燙杯之后黃季云已是不住的點頭了。再接過黛玉遞至面前的茶杯,光香氣黃季云已是笑逐顏開,很是愉悅的抿了一口含在口中,想了想便放下杯子道:“聽說你父親正在為你尋個先生,我是不能待在府上給你做先生的,但是你若愿意,我亦可以收你為徒。”說到這里定睛看了黛玉一眼,眼中很是認真嚴肅,接著又道:“我這人沒有收過徒弟,也隨性慣了,但若是收了弟子那便也是傾囊相授。”見黛玉不解的看著自己卻也并不再言語,他確實是喜歡上黛玉的靈性兒,但也不勉強。就他自己也是再三思量后才說出,本是想先和林如海通個氣兒,誰知今天竟是黛玉出來接待他,還給他煮了茶,這手藝他也是極喜歡的。總之黛玉的氣場與他想和適才有此一說。
黛玉細細想了一番,發現原著中并沒有提到這個黃季云,也不知道黛玉是否有此拜師一說,便也不敢隨便答話。想了想見黃季云還盯著她,便道:“此事事關重大,玉兒不敢擅自做主,須得詢問過爹爹母親方可作答。若黃叔父愿意,不若等玉兒爹爹回來,您看如何?”黃季云見黛玉答得雖謹慎卻不拒絕,便點頭應了下來。接著又給黛玉扶了脈,這次卻沒有開藥方,只留下一套食療方子道:“你原無甚大毛病,主要是氣血不和,食欲不振。我不贊同藥石,建議食療,多休息,多運動,輔以食療,這并不是什么大毛病,便是你的咳疾,我也給你列了一張食療,茶飲方子,如此你自去與你父母親說。我就先回去了。”說罷便要離去,行至二門想了想讓黛玉轉告林如海說明日晌午再來。想來是為了收徒一事兒。
黛玉回到房中把人都打發出去,仔細回想當初看過的紅樓原著,確實沒有這拜師一說,后面這師傅直到黛玉病死榮國府也未出現過。不知道是人走茶涼還是出了什么意外,又或者這黃季云收徒竟是因自己的到來而發生的改變。有仔細看了黃季云拿來的那些方子,雖是繁體字也大多能認得,覺得甚是滿意,便叫來錦兒同去上房交與賈敏。后事自不必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