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身邊人與以往如此不同,那眼中的光芒似能將人給灼燒了一般,式微只以為是在酒的作用下,他才會這樣,心道酒液果真不是甚么好東西。
那人如小山一般的身軀逐漸朝著自己倒來,李式微一時防備不及,又怕她磕著碰著,便用身子做了墊子,謝慎勻稱的呼吸聲漸漸傳來,她不禁苦笑一聲,喚了春和并秋和,一同將謝慎給抬到榻上。
“好好的大婚之夜,姑爺竟就這樣睡下了?”徐嬤嬤有些不悅。
李式微就道:“我們兩個也算是陰差陽錯才成為夫妻,總是要有時間來消化這一切,嬤嬤便不必管了,先下去罷。”
徐嬤嬤聽了,也只得領著春和并秋和下去。
她原是要到外間去歇息的,又瞅見謝慎整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恍惚便憶起那年初見謝慎時,他就是這樣怯生生的模樣,憐憫心起,她給他蓋了一層被子上去。
正要走了,手忽然被人拉住,謝慎迷迷糊糊道:“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關于謝慎的身世,明面上說他是謝侯爺的弟弟,可以為謝慎的年紀,比謝家三子謝思賢還要小上幾歲,于是便又有人說他其實是謝侯爺在外頭與人生下的孩子,不過是謝侯爺怯于謝夫人,只敢說這是自己的弟弟。
可不論是哪一種,他都是曾被人拋棄過的。
式微原便是悲憫的人,尤其對著這么一個曾經救過自己的人,她于是坐到榻上來,想著等謝慎睡熟了她再出去。
謝慎抱著李式微的手做枕頭,一時許是覺得舒服了,方才沉沉睡去,眉心也不再蹙起。
李式微看著他睡熟了,自己也乏的不行,就想著去到外間,不想她不過稍微動了動,謝慎便立即不滿的嘟囔幾聲,關鍵是她的手被握在他的懷里,根本抽不出去......
式微索性認了命,就靠在榻上并不甚舒服的睡了過去。
這一夜睡得并不安穩,等她一覺醒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完完全全的躺在榻上,抬眼便看到謝慎正坐在一旁用頗有些怪異的眼神看著自己。
“昨夜里是我擾了你的睡眠罷。”他頗有些不自在的說道,說來也奇怪,謝慎在謝府的這許多年里,其實從未曾睡過一個好覺,每每當他入睡時,腦海中總會想起幼時自己被母親無情拋棄的場景,可昨兒個確實不同。
他一夜好眠。
醒來便看到李式微的手臂被他壓在懷中,不用感受都知道那是極為不舒服的,可她郡主之尊竟生生的忍受了自己一夜。
一時間謝慎的心里頗有些五味陳雜,他發覺自己越發的看不懂這位明珠郡主了,一時便看入了神。
“你醒的倒是早。”李式微從榻上起來,一點也沒有被人盯著看的窘態,哪怕二人是在榻上這樣特殊的地方。
太不像了,不像一個未婚的少女面對男子時該有的反應。
謝慎將這些想法按下,又說:“我方才令人準備了洗漱的水來,你拾掇完了便同我一起去用膳。”
只是他們還未曾用膳,那廂里便傳來說謝白宛和謝白珍二人一大早的竟去到京兆尹里敲登聞鼓了,概不過是為了其母何式微之死一事。
李式微登時便站了起來說:“這事既已報了官,想來無論是謝家還是何家,都不會坐視不管,她們兩個孩子卻何必這般著急。”
她滿心焦灼,更心知這兩個孩子驟然失母,加之謝家幾乎沒一個人肯為何式微說一句話,約莫白宛和白珍是半點不相信旁人,因此這才自己去敲那登聞鼓的。
“不行,我得去看看。”她說著便抬腿便要走,徐嬤嬤不曉得她為何要為兩個非親非故的人這般著急,就說:“郡主也好歹用了早膳再去。”
李式微卻顧不得那許多。
倒是謝慎,當即追上李式微,并說:“我與你一塊兒去。”
又安撫她道:“京兆尹左大人與我先前便相識,別看著他長得賊眉鼠眼,卻也著實是個剛正不阿的人,不會為難白宛和白珍的。”
李式微一時被他這話給逗笑了,不過回想起那日里見到的左大人,也確實如謝慎所說的那般。
“何式微之死的案子原是在你手底下的,昨日里左大人也不過是來過問王婆子一事,白宛和白珍去到京兆尹里敲登聞鼓,未知左大人肯接這個案子嗎?”她又順著問道。
謝慎便道:“因我與謝家關系特殊,于是一早便將這案子轉了出來,加之這關系到謝侯爺,一般人是不肯接這棘手的案子,唯有左大人。”
他們兩個出門的時候,恰巧就碰到了白氏和謝思賢兩個也要出門。
謝思賢只覺得身子一陣僵硬,腳下似被黏住了一般,一時就生生的站在了那里。
白氏揪了揪他的衣角,他都依然不層回過神來,氣得白氏便使勁的扣了他一下,謝思賢這才泛過來。
“郡主和九叔這不會也是要去京兆尹罷?”白氏就問道。
謝慎點了點頭。
李式微又補充道:“昨兒我大婚,顧不得嫂嫂,今兒個按理我是該給侯爺和嫂嫂去敬茶的,奈何嫂嫂身在牢獄之中,都是一家人,我們總得過去瞧瞧究竟是個什么情形,若能將嫂嫂給帶回來,那自然是極好的。”
原先合該成為白氏妯娌的李式微,不過隔了一天,平白就長了一輩,尤其白氏聽著李式微叫起謝夫人“嫂嫂”的時候,半點都沒有不自在,眸色越發暗了一些,不過轉頭一想,謝慎與李式微既是為了謝夫人而去的,有明珠郡主這么一個助力,她們也會事半功倍的。
因此白氏就道:“郡主與九叔有心了。”
幾人先后到了京兆府中,左大人早已聽到了謝白宛和謝白珍敲的登聞鼓,也格外給這兩個小姑娘面子,還未曾到時候,便將謝夫人并王婆子等一干人等拉到堂上來,欲公開審理此案。
卻說那謝思賢平日里懦弱不能,不想見了謝白宛和謝白珍卻登時換了副面容,二話不說上來就要給謝白宛和謝白珍一腳,多虧得謝白宛眼尖,拉著妹妹忙閃身方才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