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美人

第兩百五十九章 孽海浮生

這辛秘來得太突然,我一時間急怒難以消化間,拽住百里宇傲的衣領逼問上。

“你把事情原原本本說清楚,為什么會扯上瑩兒?!”

百里宇傲眼中的傷幽幽溢上眶,像鑿開了口井,直通心最深處。

“為什么?我也想知道啊。為什么我忍得了她進宮侍奉另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為什么我忍得了她和家臣之子私定終身,為什么我忍得了她慘死容舒玄于離間計之下?樾棠姐姐,這些為什么,總是讓我在追逐她的路上慢上一步,最后到了無可挽救的地步。我后悔,后悔無比,為什么我總在不對的時機里出現在瑩兒面前,堂堂正正地保護起她!!”

他“嗬”一聲,慟哭牽動滿心憤懣,立馬將滿桌佳肴掀翻在地;憤怒難消之余,僅余無助的淚在秀氣的臉上縱橫馳騁。

“緣起無由,只憾今生難相守!我第一次跟姐姐去‘歸元坊’,見到學習女紅中的瑩兒時,就對她一見鐘情。瑩兒的一笑一顰,一舉一動,甚至說話的語氣,都讓我神魂顛倒,魂牽夢縈。”

說著,百里宇傲從頸脖下掏出一平安符,亮在我眼前。

“記得嗎,這是那年先帝在麓山書院設麒麟榜,選賢天子生時,瑩兒為我們繡的平安符。我知道,這平安符是沾姐姐的光才得到的,并無男女情愫在內,可當時收到時我真的好開心,開心得像擁有了整個天地般;也是從那一刻開始,我暗自發誓,一定要做此生為瑩兒遮風擋雨的那個人!”

我腦中亂麻,像是冰雪被熱水融開般,束縛著百里宇傲衣領的手,漸漸無力垂下。

我悔意錐心:“原來在麓山書院那會兒,你常常跟在容舒玄身邊,不是為了討好容玉意,而是借我與容舒玄關系之便,制造你和瑩兒親近的機會?!好一個狗尾巴,我竟瞧不出,你黏在瑩兒身上的心思如此深!”

雙手摳著頭皮,百里宇傲陷入過往苦痛掙扎中。

“我只恨自己未出生時,已背負上樁荒唐的天家指婚;若此生未遇見瑩兒,我百里宇傲或許會認命,做個人前風光人后隱忍的駙馬爺。可惜偏偏天意弄人,我只是個凡夫俗子,面對自己鐘愛的女人,無法駕馭一顆日漸發狂的心!”

一陣嗡嗡的鼻抽吸,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把心中藏著的傷一一翻讀給我聽。

“五年前,樾棠姐姐遭逢家變時,你跌入無底地獄中,我亦是因強加在瑩兒身上的一道封妃旨意,同墜阿鼻。我再自信滿懷,可畢竟是臣子之后,如何有膽量和天子爭?想著容舒玄依仗顧家權勢,必定會善待瑩兒,而瑩兒能幸福快樂,我有什么好抱怨,好不甘的?”

癡癡一笑,地上的百里宇傲側昂起頭,將我瞧得把細。

“所以我妥協了,只盼能時不時見她一面,哪怕只是遠遠一眼,我也心滿意足了。為了有更多機會見她,在瑩兒封后的第二年,我頂著全上京權貴嘲笑的嘴臉,把被北燕拒婚的容玉意娶進家門,做了對人前相敬如賓,背后有名無實的夫妻。”

說到此處,我腦子快速消化了一通,立馬想到一個關鍵人物。

趁他漸陷入低落時,我急問:“你既然知道洛青山的存在,那代表你也知曉他和瑩兒間的種種?”

“知道!也是洛青山的出現,讓我知道自己多懦弱無能,活得多窩囊!。”

那種為愛癡狂,如為百里宇傲空乏的身子注入了神魂,進而變得情緒大躁。

“那晚,當我撞破瑩兒和洛青山花前月下,你儂我儂的場面,那滋味,比千刀萬剮凌遲還要難受百倍。而瑩兒為了一個家臣之子,居然不顧皇后之尊下跪求我;樾棠姐姐,你體會過戳心戮骨的痛楚嗎,我不甘,真不甘心!尤其是知曉皇上許諾鏟除顧黨后,放他們倆雙宿雙棲,我更咽不下這口氣。”

我大驚:“你!!難不成洛青山慘死顧家禮之手,與你有關?”

他猖狂一笑,不悔道:“對,是我指使宮中眼線,向顧相告發洛青山藏匿瑩兒椒房殿的事兒!”

頓時,一股腦充血上頭,逼得我犯暈連退兩步。

這事兒我還一直自責是自己走漏了風聲,讓洛青山身首異處,不想這局背后還藏著他這么個陰手!

我驟然勃怒,斥責上百里宇傲:“你明知殺了洛青山,等同斷了瑩兒的精神支柱,和那些把瑩兒逼上死路的劊子手有何區別?!百里宇傲,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愛瑩兒嗎,你不是要成全她幸福嗎?”

“瑩兒是我的,是我的女人!我和她早已有了夫妻之實,洛青山一個小小的禁衛,憑什么跟我搶?!他不配!!”

“嘭”一聲,我腦海炸出轟天巨響,人終于穩不住腳跟栽倒在地。

他說什么來著?夫妻之實?!

眼前一陣犯暈難受,天怒附體的我,爬起身沖上前逮住百里宇傲,就是狠一巴掌賞在他臉上。

“你對瑩兒做了什么?說啊,混賬東西!!”

挨了我一記,他整個人瘋癲不在,癡癡惶惶地流著淚。

“我知道,我對瑩兒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那日我姨婆賢太妃過壽,瑩兒作為后宮之主也到場為太妃賀壽,我因郁結于她和洛青山間的糾纏,席間多喝了兩杯;宴席散后,我逼邀她至賢太妃太一宮偏殿,交涉間一時未把持住情緒,故——”

“你簡直禽獸不如!”

當時我真沒忍住,隨手操起打翻的酒樽,一記狠甩在百里宇傲腦門,立馬砸個頭破血流。

他顫顫微微地支起身,不見絲毫懺悔,反而有了種解脫的爽朗。

“瑩兒打小最親近于姐姐,您替她鳴不平,出氣,我亦無怨。在旁人眼中,我百里宇傲是干了件禽獸不如的事情,可在我心中,卻是第一次拿出男人擔當,我不悔,我愿意為她放棄一切,甚至是命!”

說著,淚見洶涌的百里宇傲,失控地拉住我的手,述說到自己心中積壓的苦痛。

“三個月后,當我得知瑩兒懷有身孕時,我真豁出去了,什么文昌侯三公子,什么駙馬虛名,我通通不要!我只要她們母子平平安安,永遠脫離這個是非之地;可無論我怎么哀求,瑩兒就是不信我的勸,結果孩子沒了,最后連性命都賠進了去。姐姐,她一個女人,君不愛父不憐,何苦把自己大好青春虛度在這泥沼中!若三年前她跟我走了,是不是今日就不會落得這般凄慘下場,是不是?”

忽然,有根利刺梗住我的喉嚨,痛的無法言語。

即便眼前這個男人有千般萬般不是,可他的初心,確是讓人無法反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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