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美人

第五百一十七章 兒從天降

即將過去的黑夜,似乎有許多人隨我,一同陷入了輾轉無眠。

在我假寐的夜,細細數過慕容曜來過的次數,前前后后竟有四十六次之多!

我不禁好奇倒是他太在乎我這個人,還是作為天子的他,生性本就機警?!

閉著眼想了又想,猜了又猜,然我心中始終沒有一個答案。

終于,在見到窗外顯現的天光初亮色,再也熬不住徹底無眠的我,下了榻,走出了空空無人的內殿。

天照殿外殿中,依舊燈火通明,那書案上壘成小山的奏折,雜亂無章地堆放著,明顯有被人翻閱過的痕跡;一時興起,我隨意抽出兩三本奏折翻閱,上面都經朱砂筆逐字逐句批閱過,十分仔細。

我忽然覺得,這天潢貴胄的真龍天子,做起來,并沒有想象中那般簡單。

“奴才劉德祿,問娘娘金安。”

正在神思游離間,慕容曜的內侍劉德祿走了進來,見我在御案邊看著奏折出神,立馬躬身向我請安。

如行竊時被抓了現行的偷兒,我心虛地把手中奏折丟回御案上,來勁兒地駁斥上“我說過,我不是什么娘娘,你如此大禮我受不起。”

“禮數不可廢,問主子安,是做奴才的本分。至于娘娘不敢正視自己的身份,根本無傷大雅,只要皇上沒開口,娘娘從前的榮耀依舊不減半分。”

“又是一個愚忠的奴才。”

多說無益,我揮袖欲出殿,此時劉德祿樂呵呵地向我提醒上“趕巧這個時辰,皇上正在殿外空院上教二位殿下習劍晨練,娘娘若有興趣,不妨去瞧瞧。”

“多事。”

沒好氣地埋汰了劉德祿一句,可他倒好,一臉甚不在意的樣子,快速地越過我所在的位置,低頭整理起御案上的奏折。

很顯然,我眼下成了無事生非的主,悶氣無解間,我亦快步地朝大殿正門口走去。

人剛至大殿入口,一幕有意思的畫面闖進了我眼里。

只見一身寬松寶藍暗花武袍的慕容曜,英姿勃發地站在空院正中央,提著木劍,正拆解著一套劍法招式;出鋒,平刺,回落,下轉,反挑,收擋,動作雖舒緩但不失孔武有力,規規正正地演示這套劍法中的精妙之處。

而他左右兩側,各跟著一個孩子,同樣提著木劍,依葫蘆畫瓢地習著慕容曜當下教授的劍術。

左側的那個孩子,看年紀不過三、四歲大,模樣生的粉雕玉琢,清秀俊俏;小小的人兒力氣雖然不大,劍姿也學得不規范,但出劍間時不時奶聲奶氣地喝聲鼓勁兒,和一雙似乎裝著星星的大眼睛,閃爍著認真的光芒,別提多可愛。

慕容曜右側的孩子,年紀稍大一些,估摸著有五六歲大了,模樣間依舊有稚氣的痕跡,可表情間卻比左邊的那孩子要高冷許多;跟隨著動作推進的慕容曜,這孩子一招一式模仿地極其有板有眼,眼中那股神色也異常的內斂堅定,從頭至尾不見他茍笑一絲,十分專注。

“不許偷看我們練劍!”

正看得出神間,左側那個孩子忽然發現我的存在,立馬停下手中動作,奶氣十足地喝斥上旁觀的我。

當時,一股石化感襲來,我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地僵在原地,任那奶娃娃趾高氣揚地指責我。

而慕容曜此時也發現了我的存在,快速地收住刺出的木劍,掛著溫柔滿懷的笑朝我急奔來。

“時辰尚早,你怎么不多睡一會兒。是不是我和孩子們晨練吵到你了?!”

避了避慕容曜的殷勤,正準備找刺頭潑一潑他的冷水,可突然間,一團急急的“紅云”朝我迅速沖來,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被對人一把環腰攬抱住,頭深深地埋入了我的腹間。

“啪”一聲刺耳,抱住我的孩子手中木劍掉落在地,而緊接著一陣怪異的喘氣聲響起,貫穿這過于詭異的氣氛。

僵僵懵懵地垂下頭,這孩子已經抖得不成人形,我下意識醒悟到,他是在抱著我默默地哭泣!!

感覺雖怪異,可我當下絲毫提不起膽氣,推開這個無禮的孩子。

“晉兒,你嚇到你母親了。”

母親?!

一瞬間,我把住懷中默默流淚的孩子的雙肩,猛地小退了一步。

與其說是我的出現嚇到了他,不如說是我被這“母親”的身份給嚇懵了頭!

“你真壞,弄哭我哥哥!!”

正在關系復雜難消化間,先前指責我偷看的奶娃娃也沖上來,不由分說地就團著小拳頭,在我左手側纏打上。

“玉麒快住手,不可對母妃無禮!!”

慕容曜斥責間,正欲把這扭打我的孩子拽開,此時我懷中這個大孩子,突然扭過頭狠一把將那奶娃娃推開,要不是慕容曜出手快,這奶娃娃定當場摔個慘。

很顯然,這做哥哥的舉動是維護我,不讓做弟弟打我;而做弟弟,卻是因心疼當哥哥被我弄哭,所以替他向我討公道。一來二去,關系變得極其復雜難解。

而那奶娃娃被哥哥一推,自然是委屈的不得了,“哇”一聲就在慕容曜身邊哭出了嗓。

這下好了,不用我多找什么麻煩,兩個孩子的情況已經夠讓人頭疼的。

“站端,立正了,父皇罰你在這兒反省,什么時候不哭鼻子不鬧小性子了,什么時候就可以回你的晟睿殿。”

明明是小的孩子受了委屈,慕容曜不安慰也就罷了,還當著我的面罰站,倒叫人看不懂他這是什么治人路數。

“知道父皇為什么罰你嗎?第一,你動不動耍橫打人,還哭鼻子,不是男子漢作為;第二,驕縱不知收斂,言行間幾番沖撞于你母親,是為大不孝。你身為北燕的皇長子,應時時戒驕戒躁,樹德修身;不能因為自己年紀尚幼而肆意妄為,反更應該注重自己的言行舉止。”

批評了那奶娃娃一通,見哭聲漸收,慕容曜轉而又對我跟前的大孩子說到“晉兒,你又知道自己剛錯在哪兒嗎?”

“知道,晉兒非但沒盡長兄之責,約束幼弟,反而因一時情急生了莽心,傷了兄弟和睦。”

不光口上說說,此時這大孩子方向高冷姿態,誠摯地向那奶娃娃鞠躬賠上不是,轉而又一把將我緊抱住。

“晉兒好想你。”

話畢,他不舍地松開自己緊扣在我腰衫的小手,亦同那奶娃娃一般,端端正正地跟著領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