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美人

第六百一十章 身世危機

人生充滿了怪道理:你越忌諱擔心什么,往往就會發什么,且毫無預兆和防備。

一夜之間,關于慕容曜不是先皇親生子的謠言,在朝臣之中如瘟疫般散播開,在有心人的推動下,這謠言已經變成了挑戰天威的利刃,直指慕容曜而來。

那些曾滿口誓死效忠的朝臣們,忽然態度搖擺如蘆葦,所有人看待金鑾寶座上這位居功至偉的天子,目光中都或多或少地存著異樣;或許是慕容曜過于懷柔的對待方式,讓這幫臣子權貴誤認為他是軟弱可欺的,如流的上奏折子,對天子身份的懷疑,甚至于公然挑釁慕容曜于廟堂之上,漸漸地讓事態走向了失控方向。

短短幾日內,聽過無數關于朝堂上關于此事的激烈爭辯,我這顆懸在擔憂內的心,不知還能不能抵御住下一次關于此事的駭人聽聞。

他每一次下朝歸來,都像是打完一場極艱難的戰,滿面倦怠,精神低迷;而作為他現下信任的精神支柱,許多事我不敢問,也不能問。但看著他一日日這么憔悴消瘦下去,我知道,他遲早會被這四起的謠言徹底擊垮。

此時的慕容曜,像個滿身傷歸家的孩子躺在我懷里,盡管我拿出了我所有的溫柔和關懷,可似乎也不能將他緊蹙的眉頭盡數撫平。

我該為他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在這偎依無言的時刻,我想得最多的就是這些。

“今日早朝上,上官復和成王叔聯合提議,三日后,請上皇室宗族中德高望重之輩,并當著眾朝臣的面,一起對我存疑的身世做個辯證;屆時,我將和慕容軒一道對峙堂前,由眾人評判誰才是可以繼承北燕大統的人選。”

“這,這,荒唐!”

撫著他臉頰的手忽然一抖,驚心的我脫口而道:“你是北燕的天子,憑什么因為一個子虛烏有的謠言,讓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牽著鼻子走?”

“我知道你在為我抱不平什么,可是他們心里現下一致認為,我這個天子名不正言不順。”

“你答應了這個荒唐無理的提議了?”

驚駭沖腦間,我能想到也只有這些。

從我懷里撐起身的慕容曜,微微垂著頭沉默了良久,應到:“我應允了。”

剎那,我人跟被針刺了般暴跳如雷:“你怎么能答應?!你知不知道,你這一開口應允,就等同于將自己所有心血付之東流,回到了任人宰割的位置。利刃出鞘必見血,上官復既然敢如此肆無忌憚的主動出擊挑釁,自然說明他手里拿捏著你什么把柄,能一擊致命地扳倒你!”

“我知道。”

“你既然什么都清楚,為何還要松這個口,讓他們有機可乘?阿曜,你是不是傻啊,這是在玩火自焚!”

心急之間,我也顧不上什么言語輕重,一股惱地將我心中的擔憂發泄出來。

而他的反應,卻是出人意料的清清淡淡。

“我覺得自己夠傻,夠鉆牛角尖的,但不知怎么的,我就是扭不過心里那口不平氣;這口怨氣,已經壓在我心頭許多年,相較于朝陽殿上那把龍椅歸屬于何人,我儼然更在意我是誰,我是不是真活該遭人冷落白眼。”

一瞬間,他這話如冰水澆下,把我的急火徹底熄滅。

“我為何要遭受父皇多年的冷遇,為何我母妃當年要選擇和凌淑妃同歸于盡,里面究竟藏著什么原委,什么曲折,我想知道,忽然發了瘋似的,不顧不管地想知道。”

說著,他雙手捂著臉,懊喪無比地在我面前垂下頭;包圍在他周圍的氣息,是沒落的,彷徨的。

我伸出手鉤住他的頸背,小心翼翼地將他圈入懷里,輕輕在他發僵的背脊上撫拍著,緩緩而冷靜地說到:

“我知道你心里的矛盾和糾結,憋得你難受,也喘不過氣來,也不在意你是不是先皇所出,又或是如謠言所傳乃成王之子;我擔心的是,一旦你失去了天子身份的威嚴庇護,那些在暗處伺機而動的狼會向你反撲而來,毫無仁義可言的置你于死地。”

將他抱緊了些,我堅定無比地表明了立場:“我既嫁給了你,我們就是不可分割的親人,而這個家也不能沒有你。你想做的事,我不會多阻攔你什么,但同樣,我會盡自己所能護住這個家的完整,不讓它支離破碎,被旁人輕而易舉地摧毀去。”

“對不起。”

在我懷中沉默許久的他,嘴里幽幽地冒出這三個字,晦澀而無力。

我道:“只要不是天塌了,地陷了,大難臨頭各自飛的說法,就不會在你我頭上成真。”

要想振奮起來,那首先得從自己開始,我收起那些凄凄哀哀的愁緒,細想了剛才談話間過筋過脈的地方,問到慕容曜。

“剛你說,三日后的朝堂辯證是上官復和成王叔聯手提議的?”

“嗯。”

他低低應哼了一聲,無疑在我心里標記出了個方向。

“看來成王叔也打算借這次機會,一招定乾坤,好叫那些心存饒幸之人永無翻身的機會。如此,我怕是還得到西平行館走一遭,向王叔他討一討解燃眉之急的法子。”

“那我陪你上西平行館吧。”

見我決心如此之堅,慕容曜也是振作起精神,欲以實際行動支持我。

“不用。這個風口浪尖上,想必成王叔也不想和你有過多交集,以免招來更多口舌上的非議。別擔心,相比于你,我去西平行館才是最合適的,因為有些存著避諱的話題,我這個旁觀者更有膽量問出口,不是嗎?”

“但是我擔心——”

沒等慕容曜把擔心說出口,我抬手便堵住了他欲說的嘴。

我道:“真金不怕火煉,成王叔是不是真心向著你,支持你,借這個機會試探于他,再合適不過的。想必你也想弄清楚,成王這個人究竟是表面如一,忠心耿耿的臣子,還是深藏不露,滿腹野心的狼子。”

瞧著慕容曜漸漸顯露在面上的疑惑,我篤定的笑容,也慢慢展現出來。

外祖父的料事如神,讓整個局勢上升到了新臺面:成王的私心,究竟出發于何處,真叫人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