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三先生。”謝黎微微一挑眉，背脊下意識的挺直了些，優雅的一步步走到主位，坐下。
“殿下喚我錢三即可，當不得公主尊稱。”錢三先生微微回身頷首，恭敬的看著謝黎。
謝黎不可置否的點點頭，指了指錢三先生身后的座椅，而后率先端起茶盞，輕啄一口才慢慢道：“先生此番前來尋我，所為何事？”
錢三先生的屁股剛碰到椅子，聞得謝黎的話又立馬站了起來，抱拳躬身道：“殿下，盛京城中有異動，最近皇宮中的銀錢使用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往日宮中每月支出不過數萬兩白銀，而這兩個月，從戶部民間劃到皇宮中的支出卻是陡然增添了數倍，去歲臘月皇宮的支出足足有九十萬兩。”
錢三先生的面色有些凝重，“若是說因著過年，可是南楚皇室的傳統向來都是以節儉為主，往往也不過十數萬便是最大數了。”
謝黎扶茶沿的手微微一頓，“多了這么多么？”
錢三先生神情凝重的點點頭，“榮親王遠在藥谷中，臣下雖然已將此消息送往藥谷，但是卻是久久沒能得到回信。而就在昨日，榮親王通過鷹隼傳信告知了臣下殿下已回歸，臣下覺得此事有必要盡快稟告殿下。”
謝黎眉眼微凝，半晌突然問道，“若照先生所知，做什么會突然需要這么多的銀錢？”
錢三先生抿了抿嘴，“臣下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但是這猜測……過于駭人聽聞了。”
謝黎動了動眉頭，示意錢三先生繼續說下去。
“豢養私兵。”
“皇室何至于豢養私兵？”謝黎的眉頭緊緊鎖著，雖然她心中的答案也是這一個，可是……邏輯上說不通啊。
“殿下有沒有想過，為何宸王能夠在盛京城中來去自如？”錢三先生語氣凝重，“當朝太子率領藍羽衛和京畿衛兩大兵力，竟然未能查找到宸王的一絲一毫蹤跡。可是殿下回來之日，他卻能早早在暗中布置下兵力，若不是殿下福大命大，此刻恐怕已經落入他手中了。”
謝黎沒說話，安靜聽著錢三先生分析。
“況且，當今圣上本是性情懦弱之人，可是在這大年下，他動則抄家滅族，好幾位官宦人家一夜之間全數被滅絕了，連家中的奴仆小廝都未能幸免。”
“這是否過于暴虐了呢？”
經錢三先生一提醒，謝黎突然覺得昨日沈夢的表現有些過于官方和小心了。當時她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當場沈夢總是會同自己說些體己話，可是昨日她笑得未免太過了些……
“太子殿下呢？”
錢三先生罕見的沉默了片刻，“當朝太子因為辦事不力，被皇上叱責，如今正在東宮中閉門思過。”
堂堂當朝太子，竟然如此輕易就被囚禁了？
“所以先生覺得此事個中有內情？”
“臣下在盛京城中待了這么許多年，對朝堂中的事情還是有所了解的。”錢三先生忍不住放輕了聲音，“臣下覺得，現在的盛京城充滿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他的語氣談不上嚴肅，但是淡淡勾起的尾音卻是成功讓謝黎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好，我知道了。”謝黎點頭，倏忽轉頭問道，“桓王府呢，有沒有什么動靜？”
桓王的能力不容小覷，而錢三先生既然是這盛京城中的中樞，謝黎自然是要好好利用一番的。
“桓王……”錢三先生默了默，“請殿下恕罪，桓王那邊臣下的人并不能查探到任何消息。自從五年前桓王身邊一個頗受寵愛的小妾去世之后，桓王的性情便突然大變，對不理不睬的桓王妃和逸世子的態度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就像是，突然幡然醒悟一般。”
錢三先生搖搖頭，“除此之外，臣下只知道他曾是議儲的熱門人選。”
謝黎點點頭，“最近他沒有動靜么？”
錢三先生遲疑的搖搖頭，突然眼前一亮，“對了殿下，他前段日子派人去了南疆，昨日又派了一隊人去了。”
“南疆？”謝黎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這盛京城中的一灘渾水尚未摸清楚，南疆又扯了進來。而前方，北涼和南楚還在交戰，各方勢力都攪和在一起，教人看不清楚渾水下的暗潮洶涌。
“殿下，如今我們該如何動作？”錢三先生見謝黎愣神，輕聲請示道。
“叮”的一聲，茶蓋碰到茶沿，發出一聲清脆的脆響聲，謝黎突然展顏笑了起來，“倒是不急——”
謝黎微微勾起唇角，“先生如何確定我就是你們口中的殿下呢？”
錢三先生一愣，倏忽回過神來惶恐的跪倒在地上。
“殿下自然是王爺告知的，臣下不會質疑王爺和殿下的。”他恭敬的跪伏在地上，看起來很是虔誠。
“榮親王是如何與你說的？”
錢三先生微微抬起手來，從袖子中抽出一封信箋，“這是王爺的信箋，請殿下過目。”
謝黎拿了過來，晃眼而過，復又勾了勾唇，“先生何必如此緊張，我不過是好奇問一問罷了，畢竟我如今是平南侯府的謝大小姐，先生竟如此相信我嗎？”
“不敢欺瞞殿下——”
錢三先生下意識揚起嘴角，露出一個長輩看后輩的表情。
“臣下曾經見過殿下的。雖然如今殿下的身形樣貌已經改變，但是周身的氣度是騙不了人的。更何況，無良禪師曾說過，殿下會回渡忘川，塑形歸來的。”
“是嗎？”謝黎挑眉，“看來無良禪師是早就知道我會回來的了？”
“難道不是禪師將殿下救回來的嗎？”
“逆天改命？”謝黎輕笑，“禪師可從來未對我說過，改日我可得好好問問他。”
“殿下……您還不知道嗎？”錢三先生有些錯愕的抬起頭來看著謝黎，眉目間夾雜了些許疑惑。
“什么？”謝黎心頭倏忽閃過一絲不好的念頭。
“看來禪師是瞞著殿下了。”錢三先生面有悲戚之色，“禪師已經登入極樂世界了。”
“他死了！”謝黎著實吃了一驚，“唰”的一下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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