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太醫如蒙大赦,飛一般的連滾帶爬出了側殿。
為首的太醫不住用寬大的衣袖擦拭額頭的冷汗,慶幸自己死里逃生了。
“啊,太陽啊,可真好看。”他輕輕一笑,看著那明晃晃的冬日暖陽,只覺得重獲新生。
而殿中,仍是死一般的寂靜。
宸王妃從來都是被宸王捧在手心中呵護的人兒,如今眼瞧著就要背上此等罵名,更是覺得屈辱不堪,忍不住跪坐在地上抹起淚來。
“娘娘,我同陛下當真是清清白白的。”
她說不出旁的話來,只好車轱轆一般反反復復重復著這句話。
蕭玥也有些茫然,怎的突然就是這個緣故了呢?
皇后目光深深,倏忽落到蕭玥身上。
“玥兒。”
蕭玥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上,匍匐道:“娘娘。”
“本宮問你,這青儀殿中,可有不清不楚的人?”方才是大驚失措了,才會懷疑皇帝和宸王妃。
如今細想,皇帝本就不是急色之人,宸王妃的年歲也不是嬌滴滴的小姑娘了。
那么只有一個可能……
蕭玥一愣,反應過來后更是愣住。
“沒有,娘娘絕對沒有。”蕭玥“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太醫的話,不盡可信。娘娘明鑒。”
而就在此時,夜楓走了進來。
謝黎一直注意著殿門的情況,見狀微微彎了彎唇角。
“娘娘,或許有個人可以解答。”
謝黎清凌凌的聲音像是清冷的風,吹散了籠罩在皇后頭頂的陰云。
夜楓單膝跪地,“臣夜楓,奉命將謝恬帶到殿外。”
“好,帶進來。”謝黎笑了笑,轉頭看著一臉蒙的皇后,輕聲解釋道:“娘娘,謝恬是我的庶妹,如今是宸王世子蕭璟的妾室。她對南疆的蠱術和媚術頗有心得,所以臣女讓她來瞧瞧,順便問問話。”
其余人尚沒有反應,蕭玥卻是臉色巨變。
謝黎知道?
謝黎怎么可能知道?
她的眼神飄忽不定,一時落在不成器只知道哭哭啼啼的母妃身上,一時又落在胸有成竹氣定神閑的謝黎身上,怎么辦?
而就在她思考間,謝恬已經被帶了進來。
兩人的目光陡然一碰撞,蕭玥的眼神猛地嚴肅起來,微微搖了搖頭。
謝恬沒想到這殿中竟會有如此多人,心頭也不免有些發憷。
撞見蕭玥警告的眼神,她心中更是一個咯噔。
“你就是謝恬?”皇后居高臨下的看著慢騰騰走進來的謝恬。
她顯然經過了梳洗,但是整個人還是憔悴不已,被謝晨洞穿的手雖然經過了包扎,卻仍能看到渾濁的黃水滲出紗布。
謝黎眨了眨眼睛,轉頭看向蕭逸。
蕭逸嘟嘟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藍羽衛沒有找人給謝恬好好包扎。
也是,藍羽衛中多是護短的人,當初軒轅尋剩了半口氣帶到藍羽衛的手中,眾人不也生生看著他咽了氣么?
如此一想,謝黎便覺得理所應當了。
而聞得皇后問話的謝恬屈膝跪下,低聲應是。
“你懂南疆的蠱術?”皇后也不和謝恬繞彎子,直接問道。
謝恬的眼眸撲簌一動,忍不住微微抬了點頭,望向蕭玥。
蕭玥低垂著眼睛,垂在身側的手指卻是輕輕晃了晃。
謝恬便低聲道:“臣女不懂——”
“可是謝黎說你懂的。”皇后轉頭看向謝黎。
謝黎也不懼,輕輕點頭,“當初言芊芊會刺殺北涼軒轅尋,也是因為謝恬的蠱惑。”
皇后便挑了挑眉,太子和蕭逸均點點頭。
“謝恬!”皇后抬手將手邊的茶杯朝著謝恬砸過去。
“你可知欺君的后果?”
被茶水潑了滿頭,謝恬卻始終是低垂著腦袋不發一言。
她心中已有了計較,想來是皇帝的身體出了問題。
當初她留了心眼,一直將那香囊死死拽在自己手中,沒有同宸王言明真相。原想著宸王當能發現這其中的蹊蹺,便會馬不停蹄的前來救自己。
誰能想到,宸王壓根兒就沒有醒悟過來!
如今——她的手中便只有這一個籌碼了。
被關在暗牢中不見天日,又被謝晨狠狠一傷,謝恬發了狠,決定咬死牙關。
皇后氣急,哆嗦著指著謝恬愣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蕭玥心下稍安,想著如此情形之下謝黎應當是沒有資格說話。
而她的想法還未落下,便聽見頭頂上皇后娘娘的聲音響起:“阿黎,你與謝恬是姐妹,可知道她習的是何種蠱術?”
這樣的小姑娘,又是這樣憔悴,皇后從心底也不愿意給她上大刑。
然而聞得皇后的話,謝恬和蕭玥卻是瞬間渾身冰冷。
不經意間對上謝黎含笑卻如山間清泉一般清澈明亮的眸子,謝恬卻只覺得自己心臟落入寒潭,瞬間無法跳動。
那輕飄飄的,如同是一片羽毛在空中飄蕩的質問,又要來了嗎?
“好的,娘娘。”謝黎淡淡一笑,“雖然我現下不知,但是我同四妹妹從前關系不錯呢,不知四妹妹愿不愿意告訴我呢?”
條件反射似的,謝恬整個人下意識往后一縮,戰戰兢兢的看著謝黎。
皇后眉頭一挑,沒有說話。
謝黎溫溫柔柔的走過去,整個人看起來優雅又寧靜,甚至還有些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你瞧瞧你,何苦將自己弄到如此地步呢?”
“你要什么,同姐姐說便是了。”謝黎笑得溫和,目光望進謝恬的眼眸中,聲音逐漸放輕,“你,要什么?”
“我——”謝恬咬住了下唇,“我要什么,大姐姐你難道不知道嗎?”
“你要我死?”謝黎眉頭一挑,輕描淡寫的說出了謝恬內心最深處的愿望。
眾人一驚,謝恬簌簌搖頭,急忙道,“我沒有。”
“哦,原是我聽錯了。”謝黎笑了起來,“四妹妹說話聲音可以大些,姐姐耳朵不太好,聽不清楚也是常有的。”
謝恬咬緊了下唇。
謝黎蹲了下去,“所以,你要什么呢?妹妹呀,你得知道,若是陛下有個三長兩短,你恐怕死都難以償命,只能千刀萬剮、凌遲處死了。”
說著,謝黎袖中的匕首“叮”的一聲落到地上,謝恬的瞳孔猛縮,化膿的掌心似乎疼得更厲害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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