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英坐在沙發上喘了幾口氣。
她站起來翻箱倒柜,翻出來張存著,里面有八千塊錢。
這八千塊錢就是原主藏了整整十二年的私房錢。
她這些年賺回來的工資,除了花在兒子身上的,就是給了張斌,這八千塊,還是她每天省吃儉用,從將將緊張的菜錢,飯錢,日常家用里頭,一塊一塊地積攢下來,積攢了十二年才有這么一丁點兒。
楊玉英揣上錢包,從屋子里翻了翻,把原主剛買回來給張斌的衣服,還有準備給她婆婆和小姑子送去的衣服收好打包,徑直出了門,去樓下房東家里,把剩下的兩個月租金,還有一個月的押金,一共六千塊錢要回來。
“哎!”
楊玉英一敲門,房東張老太太就給她開了,看到她的樣子,再聽她簡單一說情況,老人家二話不說便收了押金條,再讓她簽字說明情況,便把剩余的租金和押金悉數退回去。
他們租住的這地處是城中村,反正也沒簽訂什么住房合同,張斌又一向是個很要面子的男人,張老太太也不怕自己的做法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好孩子,你還年輕,這世上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熬吧,男人靠不住,女人還能靠自己,瞧瞧我,這一輩子沒指望過男人,過到如今,日子不也挺好。”
房東張老太太是個良善人,多年孤身一個生活,眼明心亮,因為挨得近,她是親眼看著原身平日里都是怎么過日子的,往常見到原主,總要勸她對自己好一點,為人自私些不是壞事。
只是原主性子懦弱,對張斌也是真掏心掏肺,從來沒聽過。
楊玉英捂住眼睛,輕輕嘆了口氣,鄭重對張老太太道:“大娘,張斌另找了個女人,孤男寡女大庭廣眾之下讓我看了個正著,不光這般,您看看我這身上,看看我這臉。”
她把袖子一擼,露出青腫了一大片的手臂。
不光這青腫,只看手上密密麻麻的繭子,張老太太就嘆氣:“你以前就是太苦了自己,身體是自己的,你這么年輕就不知道愛惜,老了坐下病來,有你難受的時候……以后千萬要長個心眼。”
楊玉英默默點了點頭,忽然感覺到原主殘留下的強烈的痛苦和心酸,她目光一動,輕輕垂下頭,稍稍放縱了原主的情緒——猛地抱住肩膀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我的孩子!!”
張老太太一聽,這才知道楊玉英居然失了孩子,心里更是難受的要命。
“你,你都這個樣子,怎么不好好躺下歇著,哎喲,好歹顧著身體,身體可是你自己的。別管怎么樣,不能拿身子開玩笑!”
左鄰右舍一時間都聽見了。
周圍人見這哭聲簡直有地動山搖的架勢,哀痛絕望的情緒讓好幾個心軟的姑娘都忍不住心頭酸楚。
楊玉英哭完,搖搖頭:“我在這里多待一日,說不得命都要丟掉,張家,張家哪里還容得下我?”
她抹了把眼淚,背著包轉頭就走。
她剛一走,對門兩口子就打開門看了眼,這家妻子是小學老師,文化人,最為感性,看著楊玉英的背影就蹙眉,惡狠狠地瞪了他男人一眼。
“男人,哼,沒一個好東西。”
她丈夫是大齊朝經濟局的一個小小審計員,往日在家待妻子不說如珠似寶,但也是老老實實聽老婆話,在外面從不敢有半點花花腸子不說,那是工資上交,最多就是在鞋底里藏幾十上百的零花錢的那類老實人。
現在被媳婦橫眉豎眼地罵了一頓,冤枉的要命,對連累他的張斌那是更看不順眼。
他以前對張斌也不大喜歡,當然,他不承認那是因為張斌長得帥,就是他火眼金睛,早就看出來姓張的不是好東西。
在這片老城區,這家的男人是頗得人心的人物,喜歡下棋,同左鄰右舍關系都親近。
在這等地處,不比繁華地段的鋼鐵叢林,鄰居之間的關系要親近得多,沒用一上午,周圍三個小區的人都知道,這邊有個叫張斌的男人不像話,不光在外面找了女人,回家還打老婆,把老婆給打流產了。
像這種男人,壞了良心的狗東西,那就是得千夫所指。
卻說這天晚上,張斌出了一天車,一下午都小心翼翼地照顧自己那位異性知己李蓮,李小姐。
一路奔波著陪著她四下購物發泄心中積聚的暴躁情緒。
期間替她打跑了兩次找上門來占便宜的花花公子。
雖然為這樣的美人操心,張斌還操心得挺愉快,但是精神上的愉悅,實在抵不過肉體上的疲憊。
晚上下了班,終于回到家,張斌拿鑰匙一開門,竟然沒能打開,連鑰匙都插不進去。
他登時氣得暴跳如雷,只當是楊玉英鬧脾氣,竟然把門鎖給換了,他終于沒忍住,一腳踹過去,砰一聲巨響,霎時間腳趾劇痛。
張斌疼得一頭冷汗,高聲呼喊:“楊玉英,你瘋了吧,鬧什么鬧,都跟你說了那些都是誤會,我和李小姐清清白白,你自己眼臟,就看別人都臟是不是?什么東西!”
鄰居一家正吃飯,讓他一嗓子嚎得差點沒摔了碗。
“別嚎了,家暴自家女人,把女人打流產的玩意,還敢說別人臟?”
身為老師,這位在學校里管教一群小毛孩子也是心情不大好,忍不住開門沖張斌翻了個白眼,“人家玉英早走了,房子也退了,你行李都扔前頭門衛室呢,拿上你的東西趕緊走人,和你這種人做鄰居,我都怕再招來什么壞東西,連累大家倒霉。”
張斌腦子里嗡的一聲。
他猛地回頭,剛要破口大罵,人家鄰居已經哐當一聲關上門,顯然不想聽他瞎叨叨。
張斌氣得腦仁疼,此時他才回憶起剛才進小區時,平日里見到他都打招呼的幾個鄰居,看他的眼神分外古怪。
“我草他奶奶的!混賬,你給我等著!”
楊玉英是管不著鄰居們怎么看那個家伙,也不管張斌有多生氣,她還得先想辦法安頓好,然后要去找林官。
如今她使用扳指穿梭位面,此乃禁術,屬于徹頭徹尾的偷渡,沒有一丁點兒游戲的幫助,沒有攜帶任何道具,無論是自己在大順朝本來擁有的的東西,還是游戲系統里獲取的東西。
她上一次去尋林官,有系統指引。
可是這一次,她卻沒得到半點提示。
楊玉英把故事劇情仔仔細細地琢磨了一遍,愣是沒找到任何一個像林官的人,主角,配角,反派人物,誰都不像林官。
這具身體還殘破不堪。
“哎,就算不是地獄級別的副本,也相差無幾。”
楊玉英摸了下額頭,汗津津的,嘴唇干澀,輕輕一碰觸便疼得厲害。
“先看看哪里適合居住。”
她不肯在城中村原主租住的房子繼續住,主要是城中村的環境實在太惡劣,對現在的她來說著實不安全。
楊玉英打出租直奔城市最繁華的地段,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快餐廳,要了一份菠蘿炒飯,便拿出手機開始上網查找信息。
原主的知識面還是太窄,她多年來為了賺錢整日打工,沒正經上過學,這世間各類消息知道的也極其稀少。
楊玉英要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把她的身體徹底養好,再考慮其他。
這個世界,目前她所在之處是大齊國,國祚一千三百余年,現任皇帝為長慶帝,司馬容旭。
雖然說是皇帝,但如今的皇帝也只是一個象征性的國家元首,真正掌控這個國家的為當朝宰輔文賢。
自從文宰相當政,大齊國如今可謂歌舞升平,社會上大部分地方都已經沒有饑饉,尋常百姓但凡不是懶到極點,日子總是能過得不錯。
楊玉英閑坐桌旁,品了一口咖啡,咖啡里奶昔加入的不多,砂糖也只有些許,略顯苦澀,卻也醇厚。
此時清風拂面,手機屏幕上諸多資料化為一道洪流,不停地在楊玉英腦海中交匯。
對于眼下這個中古時代的科技,她如今了解得已經相當多,雖然遠比不上星際,但也已經算是步入了初級科技時代。
人類困于地球,向往宇宙。
她讀了半晌,抬頭捏了下眉心,指尖在手機界面上輕輕滑動。
但是這個世界似乎有點奇怪。
“有點意思。”
楊玉英笑了笑,抄錄下一張租房公告,“服務員,買單。”
臺星步行街
晚上八點剛過,街上的燈火陸陸續續點亮,各個美食攤位上香氣滾滾。
九龍包子鋪早早把巨大的蒸籠擺在門前,一個又一個的大包子白白胖胖,楊玉英一眼看見,就覺得肚子里的饞蟲翻江倒海地鬧騰。
她忍了忍,目不斜視地從九龍包子鋪門口過去,走過去差不多三分鐘,楊玉英嘆了口氣,忽然悲從中來。
想她楊玉英,當年還做紙片人的時候,都是一等一的好待遇,聯邦上下,連那些所謂的貴族論生活之奢侈,也難和她比。
畢竟她是紙片人嘛。
家里的智能寵物就算穿金戴銀,吃龍肝鳳髓,也沒人會閑著無事跑出來指手畫腳。
現在在皇城司任職,那也沒為了口吃的為難過。
可如今,她想吃個包子都不敢,沒辦法,就現下這身體狀況,飲食必須謹慎,隨便亂吃街頭小吃,減不了肥是小事,腸胃負擔更重,有所傷損,那吃苦中藥湯子的時間就更要加長,這可是天大的事。
這般日子,她是真心多過一天也不樂意。
畢竟有林見竹在,楊玉英也通藥理,且她現在用這具身體,對身體的了解也十分深刻,原主的身體虧損的太嚴重,自從離了城中村,就去買了好些中藥和補品,準備先把身體給調理出來。
如今成效還不明顯,以至于連口包子都不大敢吃。
“咕嚕嚕。”
楊玉英腳步一頓,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像不是她的肚子再叫喚,略一轉頭,就看到一個娃娃臉的年輕人蹲在包子鋪門口,盯著大大的蒸籠垂涎欲滴。
響動明顯是從他的肚子里傳來的。
這人大約二十多歲,身上穿著件藏青色的長袍,相貌俊朗,頭發很長,烏黑油亮,拿一條錦帶整整齊齊地束在腦后,腰帶上配有寶玉,還掛著一顆熒光閃爍的明珠,顯然是不缺錢。
可他卻也沒有掏錢買包子的意思,只是站在包子鋪門口流連不去,走一會兒,輕輕地吸一口氣,臉上就露出饜足的表情來。
楊玉英忍不住笑了下,她一笑,那年輕人頓時扭頭看她,對上眼,楊玉英略一蹙眉,忽感覺有一股力量觸動她的識海,眉心不覺有一點癢。
那年輕人面上一驚,雙手抱拳,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才退步轉頭,一溜煙似的走了。
楊玉英心下隱約覺得有點違和,搖搖頭舉步正待走人,就聽旁邊有人喊:“這包子怎么回事!紙做的不成,怎么一點味也沒有?”
“就是,怎么搞的!”
她一轉頭,看到兩個買包子給孫子吃的老太太暴跳如雷,圍著九龍包子鋪怒叱。
老板滿臉愕然,那老太太已經把包子抵到他眼前。
“你吃!你把這個包子給我整個吃下去,看看你們這破包子是什么玩意!”
老板被逼無奈,咬了一口,眼睛登時瞪得圓溜溜,滿臉不敢置信。
整個包子味如嚼蠟,不光一點味也沒有,吃起來簡直和吃紙一樣。
“這,這……”
老板欲哭無淚,“見鬼了!”
楊玉英眨了眨眼,看來剛才那年輕人的身份,確實有些不對勁,她剛才看那人就覺得違和的很。
不過,那人的氣息很清澈,乍一看,氣勢十足,威嚴無比,應不是尋常鬼魅之物。
看來這個世界的確很不簡單。
只是這家伙隨便吃人家的包子還不給錢,留下這么大的麻煩,看來年紀應該不大,著實是幼稚得很。
楊玉英一邊想,一邊轉過身繼續向前走。
到不是她沒有好奇心,實在是現在她連自己的生活都沒安排好,實在不是探索世界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