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起驚鸞

一百七十七 木槿花開裙滿香

有了楊輕婉與繁書從旁相勸,丞相夫人也答應了搬去長茵院,而丞相原先還有幾分芥蒂,卻因為孫氏從旁勸說,沒過半天也就松了口。

于是當天下午,沈傾鸞就與楊輕婉及繁書搬起了屋里為數不多的東西。

一個是嫡女,一個是正妻,又在丞相府如此氣派的地方,理應是滿屋子好東西才對。可這兩人接連搬屋,卻只需兩三個人多跑幾趟,搬出來的東西也是再樸素不過,實在是叫人寒心。

可下人們也都是趨炎附勢的人,除卻大管事知曉他們是躲親近,想著以后多多照顧那邊以外,旁人都將此舉當成孫氏徹底做主了丞相府,甚至將正室都給“打入冷宮”。

如此一來,孫氏在丞相府恐怕會更有威信。

不過對于這些,丞相夫人老早就不在意了,而沈傾鸞則全然沒有多慮的想法,只顧自己與丞相夫人安好便罷。

此番回到丞相府,為的是給眾人瞧她的妥協,也是叫丞相與孫氏對她收斂戒心,但沈傾鸞畢竟還有謝家的案子需要一同跟進,這幾日早出晚歸,連楊輕婉都不是日日都能見著她。

然而就在離春日還有三天的時候,沈傾鸞一入長茵院,就迎上了眼圈泛紅的楊輕婉。

“夫人怎么了?”沈傾鸞問道。

楊輕婉揉了揉自己干澀的眼睛,原先強忍著沒掉的眼淚,此時在沈傾鸞面前洶涌而出。

她問:“夫人現在清醒的時候愈發少了,這樣熬下去,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

沈傾鸞知曉她心中難受,而她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兒,只能一手攬著她的肩膀略作安慰,一邊帶著楊輕婉去了丞相夫人的屋子。

門口繁書寸步不離地守著,見她過來卻沒讓她立刻進去,反而將她引到了偏房之中。

“小姐先更衣吧,或許夫人看著還能高興一些。”繁書眼睛也是紅的,聲音里難掩苦澀干啞。

沈傾鸞展開那套襖裙,見是明亮的淺綠配白,繡著精細的木槿花紋,極盡活潑。

“這是?”沈傾鸞不解問。

“這是夫人親自裁剪縫制的衣裳,小姐試試合不合身。”

早在瞧見那一串木槿花,沈傾鸞就知曉丞相夫人這衣裳是為誰而做,可繁書卻叫她試試,其中的意思也十分明顯。

“你該清楚,我不是楊槿。”

“是啊,婢子清楚的。”繁書苦笑一聲,望著那衣裳有些出神,“槿小姐被從井中拖上來的時候,還是婢子親自動的手,那身子都硬了,怎會起死回生?”

“那你又為何叫我試?你就不怕夫人哪日清醒過來,更難接受?”

不是沈傾鸞不愿,只是這騙局太過明顯,恐怕只能瞞一瞞神志不清的丞相夫人。但她總有清醒的時候,若前一刻還當她是自己的女兒,后一刻就知曉不過一場欺騙,她又如何接受?

然繁書雖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卻還是道:“即便是夢,能在最后給她織就一場美夢,也是好的。”

沈傾鸞能理解繁書的無奈,明麗的襖裙在手中捧了許久,最終還是妥協下來。

就如繁書所說,丞相夫人的日子將盡了,若能替她織就一個如愿的結局,也能讓她安心地走。

純白的短襖,繡著小巧的花,下頭淺綠的裙身綴了一圈木槿,將沈傾鸞襯出了幾分嬌俏可人來。

“挺好的。”繁書小聲嘆了一句。

明明只是在夢中描繪過楊槿長大的模樣,可出自丞相夫人手中的衣裳,卻正是合了沈傾鸞的尺寸,該說是丞相夫人誤以為沈傾鸞就是楊槿,還是她打從心底將沈傾鸞當成了楊槿?

繁書不知,她只知曉,丞相夫人從來是個聰穎的人。

“一會兒小姐與夫人說說話就行,不必多,只需提及這衣裳舒適合身,夫人應當就很高興了。”說著又怕沈傾鸞嫌麻煩,添道:“若小姐有要務纏身,也可與夫人說明,就不需常常來看了。”

沈傾鸞沒說什么,只端著楊輕婉送來的飯食,入了那間屋子。

仍是透著幾分灰暗的屋子,讓人覺著十分壓抑,沈傾鸞端著木托的手漸漸收緊,生怕她會認出自己來。

然端跪案前的人只回眸一眼,便十分欣喜地喚道:“槿兒來了?”

沈傾鸞想與她說自己不是槿兒,那個曾被她捧在心上的楊槿,早已喪命在了一場權力的爭奪之中,成為最無辜的冤魂。可她不能說,比起認清現實,丞相夫人更需要的是這場夢。

“聽繁書姑姑說母親這幾日食欲不佳,我就替母親送了些吃食過來。”沈傾鸞盡量放柔了聲音,將三道菜擺上了桌。

丞相夫人是高興的,從她眼角微微揚起的笑意,沈傾鸞就知她對女兒有多少思念,心中登時就生出幾分愧疚來。

可或許從第一次被她認作楊槿的時候,她就徹底沒了退路,只能一錯再錯。

而丞相夫人卻不知她心中究竟是何想法,只是端起一碗飯來,手中卻不間斷地給對面的沈傾鸞夾菜。

“在娘面前不必拘謹,你想耍脾氣或是沒規矩,娘都能縱著你,只記著別被你爹發覺,也別出院子。”丞相夫人說道。

楊槿是個過分活潑的孩子,上樹、下河、打鳥、逗狗......如此種種都是她每日都得做上一件的事情。于是沈傾鸞的溫和與沉重,變為了她與楊槿之間最大的不同。

“還有一點,你還喚我娘親就好,這樣我總覺得更親近一些。”丞相夫人并未等她回答,便又添了一句。

兩樣要求,是想讓她想說就說想做就做,但沈傾鸞畢竟無法將她當成自己的親生母親來看待,那份活潑沒法自在地表現而出,那聲“娘親”也終是無法宣之于口。

“孩兒早已過了及笄的年紀,也有了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再像之前那般任性了。”沈青鸞隨口托詞。

好在丞相夫人并未十分在意,反而問道:“你有自己的事情?可否與我說說,究竟是什么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