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你來我往,玩兒的也不過是心計,秦問遙不準備和江氏計較,這場就鬧不起來。至于良妃及瑜嬪,她們本就是來湊個數罷了,一個席上也沒見說多少話。
菜過幾味,這宴也就到了末尾,江氏自以為今日立盡了威風,因此只是拿帕子擦了擦唇角,這就開口:“今兒個只咱們幾人,可著實是無趣的很,加之元縉與北姬都住在宮外應早些回去,本宮就也不留你們了。”
良妃瑜嬪知曉她們今日過來不過是給江氏撐場,此時聽見她這么說,自然巴不得要離開,所以江氏話音剛落她們便告辭。
而紹華與昭月兩位公主也沒有長留的意思,相繼回了自己宮中。
“那臣妾也先走了。”秦問遙瞧著人都已經走了半數,則是也站起了身來,朝著江氏行了一禮。
江氏擺了擺手,“今晚陛下說了會來本宮這兒,麗妃就早些歇息去吧?”
秦問遙聽到此處應了一聲,面對她的挑釁無動于衷。
她這么一走,剩下的人里頭除去江氏,就只有元縉公主、錦玉公主、秦琮與沈傾鸞,一時間誰也不知該先告辭。
而江氏卻沒有給他們考慮的機會,隨口便安排道:“母后這幾日身體抱恙,元縉若是今日得空,不妨去陪她一會兒。畢竟在幾位公主里頭母后最喜歡的就是你,前些時候還與本宮念叨你沒去看她呢。”
元縉公主本是想和沈傾鸞一同回去,路上也好說說話,可江氏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她也只能點頭應下。
何況她確實是有幾日沒給太后請安了。
于是元縉公主這么一走,江氏面上的笑意就放開了些,好似眼前的都是自家人般。
“錦玉今晚就留在本宮這兒,咱們母女二人可許久都沒談心了,琮兒你去送送北姬,遲點再回宮吧。”
一句話將剩下三人安排地明白,誰都能看出她的用心。錦玉公主倒是不甚在意,秦琮卻高興得很,與江氏應了一聲,這就站起想去拉沈傾鸞。
只是后者面上無喜無怒一片平淡,對于他伸出的手也是并無反應,自己起身與江氏及錦玉公主告辭。
“可得將人送上了馬車,這天色都晚了,北姬一人回去本宮也不大放心。”江氏笑著提了一句。
秦琮面上的笑意不減,應道:“兒臣明白。”
等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江氏一直牽著的嘴角漸漸捋平,微微斂起的眸子讓人看不出情緒來。可僅留在她身邊的錦玉公主卻壓根不想和她多說,瞧兩人走了自己也起身來。
“兒臣回去還有要事處理,就不多陪母后了。”錦玉公主說著就要離開。
江氏本就抿著的唇更加繃直,眉心也微微蹙起,“你這成天到晚的忙些什么?本宮怎么不知道?”
“自古以來后宮不得干政,朝堂上的事情母后不知也是平常。”
這句話表意是解釋,后頭卻潛藏著另一層意思。
江氏一向都是個明白人,甚至比旁人更加清楚,此時耳中一聽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覺得本宮不該多管?”
見她將心中的猜測說明白,錦玉公主也就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回道:“既然母后將話挑明,今日兒臣就得與母后好好說道這些事情了。”
“你說就是,”江氏眸中含了幾分冷色,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本宮倒要聽聽你能說些什么來。”
“兒臣先問一句,在母后心中,兒臣與兄長究竟怎么算?”
江氏還以為她會問出什么來,沒想到竟還是如小時候一般,說起了心中的分量,因此微微牽起唇角。
“還能怎么算?無非就是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兒女,想要你嫁個好人家,也想你兄長謀個好前程。”
“可在兒臣看來,母后應當只將我們當成謀算的工具吧。”
錦玉公主雖自小就性情孤僻,可她從來就沒有如此仵逆過江氏,是以此言一出,江氏立刻就變了臉色。
“你這是什么意思?”
“兒臣的意思是,母后若真是想兒臣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應當就是由著兒臣自己發展,而非一點一點將兒臣引到那條安排好的路上。”
“你可別沒良心,”江氏怒極反笑,“一個女子能在朝堂之上如何立足?你身為公主,這身份對你而言有亦有也更有害處。母后之所以會替安排,不過是小你在這條路上走得更安穩一些,你可別把良苦用心當成別有用心。”
這話如果放在往常,錦玉公主或許還會聽信八九分,可此時她卻只是一聲嗤笑,“將兒臣死死限制在江家的勢力范圍之內,這就是母后認為最好的安排?”
“江家是咱們的本家,也終會是你最堅實的后盾,若離開了本家,旁人憑什么敬你三分?”
“母后當初會同意兒臣入朝,恐怕僅僅是想兒臣做你的眼線吧。”
“錦玉慎言。”江氏眸子里頭的冷意愈發明顯,此時面對自己一貫疼寵的女兒,也好像隨時都能將人拆吃入腹一般。
“不論你如何認為,這些年你都受盡了江家本家的庇護。錦玉,朝堂上凈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老狐貍,你不過一個十多歲的少女罷了,能謀得官位是因公主的身份,也是因江家對你的提攜。當這兩層光芒消失的時候,你以為你能走多遠?”
“哪怕寸步難行,兒臣要的也絕不是當一個傀儡!”錦玉公主說著語氣就有些強硬,“且不說母后讓我入朝僅僅是想多個眼線,就說兄長,母后所謂的處處替他著想,又何曾不是想要用他鞏固自己的位置?所以連他的婚事也能牽扯在權力之中……母后,當初兒臣僅喚你一聲姨母的時候,你對兒臣才是真心的吧。”
江氏用江臨舟的身份活著,如今也有十年了,這十年以來她待這一對“姐姐的兒女”無微不至,漸漸甚至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
可今日錦玉公主將她和死去的妹妹做比較,掀開的不僅僅是一層瘡疤,還是早已被她忘卻的遮羞布。
從當初踏著妹妹的尸體往上爬的時候,她就失去了身為江臨軻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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