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千鎰被軟禁在敬王府的虎苑里,和關老虎的地方只隔一個月亮門。
那里本就有幾間屋子,原來是給看管老虎的下人住的。
現在用來囚禁他。
衛宜寧一起早就被打發著去給錢千鎰送早飯,侍衛叮囑她道:“老老實實做好自己的事,管好你的眼睛和嘴!不要亂看亂問!”
衛宜寧唯唯諾諾地答應了,一臉的茫然無措,儼然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
屋子只是一個小套間,錢千鎰正蹲在墻角用頭發絲逗弄兩只小蟲子打架,興致頗高。
他被關在這屋子里不許出去,只好苦中作樂免于瘋掉。
衛宜寧就覺得這位世子心真的挺沒心沒肺的,換成別人只怕要焦慮不安。
只有他還有心情給這兩只蟲子取名,像是要在這里過上一百年似的。
錢千鎰見有人進來回頭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眼神剛剛發了一下光就立刻又暗了下去,失望道:“真是的,派個丫頭來倒是好事,可怎么不派個好看點兒的!”
錢千鎰就是這樣,喜好聲色,且從不遮掩。
衛宜寧不動聲色地走進來,錢千鎰沒認出她來,甚至還嫌棄她長相平庸。
“客人請吃飯,”衛宜寧把托盤放到漆皮剝落的桌子上,聲音低低地說:“不然就涼了。”
“你這小丫頭,”錢千鎰扔掉頭發絲拍拍手站起身對衛宜寧說:“你干嘛總低著頭?就不會給我笑一個?女孩子嘛,多笑才好看。”
“你不是嫌我長得丑嗎?”衛宜寧道:“為什么還跟我說話?”
“哎,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錢千鎰笑嘻嘻地說:“那些侍衛沒人跟我說話,怪憋悶的。”
“我也不想說,”衛宜寧一邊把碗筷擺好一邊說:“你還是快吃飯吧!”
錢千鎰眨巴眨巴眼湊到桌子前,看著桌上擺著四菜一湯,還有一盤肉包子和一盤蒸糕,雖然遠遠比不上他平日里的飲食,但和牢飯想比還是好太多了。
他又不是鐵打的,餓了自然就會吃。
“要不,你也吃點?多吃點白面說不定會變白。”錢千鎰拿起筷子還不忘調侃衛宜寧:“嘖嘖,看你那小臉黑得喲!”
“多謝公子!”衛宜寧毫不客氣,直接坐在對面的椅子上,伸手拿了肉包子就吃。
“哎,你還真不客氣。”錢千鎰沒想到這丫頭如此自來熟,讓她吃她就吃。
衛宜寧也不理他,臉上的表情就是:“不是你讓我吃的嘛!”
她也是真餓了,那些人把她關在后院,早起只給了一個雜糧餅子一碗米湯,還不夠她塞牙縫的。
“也好,有個人陪著也不寂寞,”錢千鎰樂呵呵地坐下來,邊吃飯邊喝湯。
衛宜寧吃完一個包子批評他:“湯是留到最后喝的。”
“我知道,用膳時咸者宜先淡者宜后,無湯者宜先有湯者宜后,湯味淡薄,故而靠后,”錢千鎰道:“可我早已習慣了邊吃飯邊喝湯。”
“不是這個緣故,”衛宜寧道:“后喝湯吃的多,先喝湯就吃不下太多的飯菜了。”
“唉!一看你身世就很可憐,”錢千鎰慨嘆道:“不過你說話的聲音很像一個人,就是長得不像。”
衛宜寧埋頭繼續吃,不接他的話。
錢千鎰慢條斯理地吃過了飯,還沒衛宜寧吃得多。
衛宜寧收拾下去碗筷,轉身回來打掃屋子。
錢千鎰終于逮住一個能跟自己說話的人,不時講個笑話或是詢問衛宜寧的家鄉身世。
“公子爺你是什么人?為什么會在這里?”衛宜寧編了幾句瞎話給錢千鎰聽后反問他。
“呵呵,這個嘛,你就不需要回答了。”錢千鎰一笑:“你叫我公子就好。”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衛宜寧繼續問。
“對你沒好處,”錢千鎰擺手道:“知道的多不是什么好事,頂好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活的長久。”
“你怕連累我?”衛宜寧好笑地問。
“廢話!”錢千鎰癱在床上盯著屋頂懶懶地說:“誰沒事兒總拉人陪死呢!”
他們在屋里說話,不遠處就有人把守,那些侍衛只負責看守錢千鎰不讓他出去,但并不會刻意監聽他說話。
“杏兒,你給公子爺唱個曲兒唄!”錢千鎰翹起二郎腿活脫兒一個登徒子:“不然吟一首詩也好。”
“好,”衛宜寧竟沒拒絕:“我還真會一首。”
然后輕聲念道:
“紅妝偏愛上高臺,
五指纖纖扶上來。
愛與明月常相伴,
不與驕陽共徘徊。”
“咦?!”錢千鎰一下子就愣住了:“你怎么會這首詩?”
這首詩也是個謎語,當初在獻秋山,他企圖和韋家姐妹們同席,韋家人不肯。
還是衛長安那個草包想了個折中的辦法,讓雙方出題比試。
射覆的時候錢千鎰出了個蠟燭的謎面,很是粗俗不堪。
不過韋蘭珥覆得卻很雅致,就是衛宜寧剛剛念的那一首。
錢千鎰對這個印象很深,一來這題本就是他出的,二來韋蘭珥秉稀世之美,他想忘也忘不了。
如今這個長相平平的小丫鬟居然當著他的面兒念了出來,真能不讓他感到意外呢?
衛宜寧輕輕一笑道:“世子,你當真認不出我么?”
“你你你,”錢千鎰忍不住口吃:“你真的是衛姑娘?!”
他一開始只是覺得這丫鬟的聲音和衛宜寧極其相似,但并沒有仔細盯著她的臉看。
現在聽衛宜寧這么說才端正了眼光,細細的審視。
一看之下很是感激:“衛姑娘,沒想到為了進來尋我,你居然把自己曬這么黑,真是犧牲太大了!”
衛宜寧也不說破,只笑了笑,說道:“鐘公爺他們想要救你出去,但考慮到敬王府非尋常人家可比。怕貿然進來,不知你在何處反而害了你,所以我喬裝扮作丫鬟到這里來。先探明你存身之處,然后再想辦法通知他們好救你出去。”
“這主意真是不錯,”錢千鎰點頭稱贊:“只是你能自由出入嗎?”
“不能,”衛宜寧如實回答:“我只能在這院子里走動。”
錢千溢一聽就泄氣了,衛宜寧也只能在后院里,那又怎么能把消息傳遞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