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醫錦華

第073章 蕭袁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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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馬駛進南城門的蘭陵王忽地勒了馬繩停下,盧煜好奇的跟上來問:“郡王,怎么了?”

高長恭仔細思索了一下陳叔陵所說的話。

“他那句懂了是何意思?”他問。

“郡王,這位始興王古怪得狠,別人收藏古玩字畫,他收藏死人駭骨,今日還想拉郡王去掘謝太傅之墓,這人一肚子壞水,絕對沒安好心,以后我們還是莫要再與他來往了。”

“確實不安好心,那么他問我,什么樣的美人配稱絕色,又問,她……是否能入我眼?是何意?他想干什么?”

盧煜的臉色一變,暗嘆不妙。

這時高長恭肅容道:“還是繼續派幾個人去盯著她那里吧,若有異動,隨時稟報于我。”

“盯她?郡王,你所說的她……是那個神醫小娘子?郡王不會是真的對那小娘子上心了吧?”盧煜打趣的問道。

高長恭看了他一眼,忽地嘆道:“只是覺得同為一類人罷了,而她卻做了我不敢為之事。更何況……”他忽地話鋒一轉,也玩笑般的說了句,“如此絕色,若是折于他人之手豈非可惜?”

說完,他再次策馬帶著一眾騎兵向城中駛館方向奔去,留下盧煜一人呆在原地怔怔愣神:

郡王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他真的開竅啦?

夜幕降臨之時,凌夜也從郊外趕了回來,彼時早春院里忙了一整日的眾人皆已入眠,蕭錦玉亦進入了淺睡的夢中。

凌夜本不想打擾,不料蕭錦玉聞聲很快便醒了過來,隔著窗子喚了一聲正在月光下站立的他,凌夜才應聲悄然入內。

“女郎,始興王今日帶著蘭陵郡王一同在南城門外玩了一天的田獵賽馬打野兔,其間似有提議去梅嶺岡墓中尋寶,不過被蘭陵郡王否決了,所以這位王爺今日還沒有什么行動。”

蕭錦玉點頭,想到白天蘭陵王為了替她解圍而揭開幃帽的一幕,那般光芒四射的容顏好似很久以前便曾深深印在腦海,令她有如暖泉注入一般,莫名的熟悉而感動。

她知道這種感覺完全是來自于原主的本能反應,難道前世的蕭錦玉本就與蘭陵王相識?

“女郎,不如讓凌夜去殺了他吧!反正這樣一個無惡不作的王爺死不足惜!”

見蕭錦玉沉思,凌夜忽然道。

“殺了他之后,你呢?能全身而退嗎?”蕭錦玉反問。

凌夜便沉默了下來,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要想殺一個有重兵保護的揚州刺史,必然也要作好以獻出生命為代價的準備。

“我說了,無論是云隱公主,還是這位始興王,都是陳氏皇族之中大權在握之人,殺他們必會引起官府甚至朝廷之重視,尤其這位始興王還是陳頊最寵愛的兒子,想要殺他,就必要做好萬全的準備,以及不會損害自身的萬全退路。”

言至此,她頓了一聲,又道,“凌夜,莫要將性命不當一回事!”

“是,女郎!”

“這段時間,你還是在這早春院好好休養,明日我會先買一些護院來,有些事情你可交由護院去做,而在三月三的清談雅集之前,我需要你幫我打造幾柄袖箭!”

打造兵器和暗器亦是凌夜之所長,而只要她提供設計好的圖紙,凌夜皆能造出她滿意的效果。

“是,女郎打造袖箭是想……給蕭氏顯郎他們?”

“是啊!在這亂世之中,沒有誰能躲在他人的羽翼下安穩的過一輩子,我能給他們最好的保護是,讓他們也有足夠保護自己的能力,而在這之前,學會使用暗器是最簡單也最快捷的一步。”

“好,定不負女郎所愿!”

凌夜拱手答道,又問,“女郎,買護院的事情……”

“你放心,我不會隨便招一些他人‘眼線’進來,買護院不過是個幌子,將我們曾經散落在建康城的殘余舊部召集起來,才是你我真正需要做的事情,待你傷完全好之后,這事便由你去做!”

“是,女郎!”

蕭錦玉又是一笑。

沉默了一刻后,她忽然肅容說道:

“至于始興王想掘我謝氏先祖陵墓之事,并不需要武力來解決,而只是需要一個契機便可!”

一夜很快就過去了,對蕭錦玉來說,這是她自重生以來睡得最為安穩的一晚,而早春院里的其他人似乎也怕打擾到她,哪怕日上三竿也沒有人喚她醒來,待她自然睡醒的時候已是巳時三刻了。

“娘子,你可算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一見她醒來,阿秀便端了溫水、牙粉、銅盆等盥洗之物進來,給蕭錦玉洗漱梳妝。

“現在是什么時辰了?”

“還早呢,娘子不用著急。”

蕭錦玉看看了窗外樹木在明媚陽光照射下留下的剪影,嘆道:“已經巳時三刻了吧?阿秀,你們怎么沒有喚我起來。”

“是蕭郎君不讓我們喚娘子起來,蕭郎君說娘子這幾日太辛苦了,要讓娘子多休息一下。”說罷,阿秀又問:“娘子今日想吃什么?”

“今日不用問我了,現在家里人多了,也該問問他們的意見,阿秀,你一人照顧我亦太過辛苦,有些事情也交給石燕與石竹她們去做吧!”

石燕與石竹便是昨日蕭顯買回來的其中兩名婢女。

“是,娘子。”阿秀含淚感動道。

“阿秀,你可有想過,以后想做什么?”蕭錦玉忽然問。

阿秀連連搖頭:“只要能一直跟著娘子,娘子讓阿秀做什么,阿秀就做什么。”

“先別急著回答我,你也是一個極聰慧的,學有一技之長,方有安身立命之根本,和十娘一樣,想清楚了之后再回答我。”

不知蕭錦玉為何會有如此一問,阿秀總有些內心惶惶不安,但也不敢多問。

最終只答:“是,娘子!”

用過早飯之后,蕭錦玉便去繼續給蕭袁氏逼其余毒了,經過一個時辰的施針治療之后,蕭袁氏才幽幽的醒轉,看到蕭錦玉未易容的臉,忽地就臉色大變狂燥起來,口中竟大喊著:“是你,都是你害了我家阿鸞,都是因為你……我的阿鸞可是金枝玉葉,她是金枝玉葉,是你毀了她!”

蕭錦玉被她一時揪住了衣襟,有些愕然。

鬧了片刻后,忽然又掩面痛哭道:“我的阿鸞那么美,那么好,那么善良,她為我們蕭家付出了一切,你們為什么要害她,為什么要害她?”

“都怪我,都怪我沒有保護好她!”

聽到聲音的蕭顯立時就跑了進來,將她與蕭錦玉分開,端坐于塌前。

“阿娘,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云隱公主費盡心思的下毒想抹去他們的記憶,蕭顯所遺忘的記憶是阿姐被冤枉趕出蕭家,是那兩名不明來客的攀談密語,那么母親所遺忘的又是什么呢?

看到蕭顯的蕭袁氏忽地就冷靜了下來,不禁伸手撫向了蕭顯的臉,喃喃道:“你長得好像他啊……”

像誰?蕭袁氏并沒有說下去,只是眼中含滿了眷戀不舍的淚水。

蕭顯心中更痛。

“阿娘,我是阿顯,顯郎,您的兒子,您不記得了嗎?”

蕭袁氏似乎沒有聽見,只是渾渾噩噩身處夢中一般,喃喃自語道:

“我的兒子……都死了,一個一個的,都被害死了……大郎……二郎……三郎……是我錯了……是我做錯了……”

她忽地又將頭埋于雙手間痛哭了起來。

“母親……”

蕭顯再度喚了一聲,卻見蕭袁氏又神情呆呆不說話了,無奈之下,便喚了林嫗進來伺候她飯食,與蕭錦玉一同走出了房間。

“阿玉,實在抱歉,因為你長得實在太像他,母親看見了總會……”

“沒有關系,若我不知韓子高之為人,我亦會為我母親感到不值……”蕭錦玉打斷道。

聽聞這句的蕭顯似有些驚訝,頓住了腳步。

“阿玉,你能原諒他,你的親生父親?”他問。

“能不能原諒其實不在于我,而在于我母親,如果連母親都原諒了他,我又有何不能釋懷?”頓了一聲,她道,“更何況,他亦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罷了!”

也是一個含冤而死身負罵名的可憐之人罷了!

念及此,蕭錦玉忽地又想到了那一道圣旨,道:“顯舅舅,外祖母的事暫時不能讓太多的人知道,無論她好與不好……”

“我明白,若是她好了,只怕會有更多的人想要她的命吧!”

蕭顯苦澀的說道。

見蕭顯神情似有凄凄,蕭錦玉便轉移話題含笑道:“聽說顯舅舅自小便穎悟通達,博學多才,四書五經六藝皆通,阿玉還從未領教過,不如今日,阿玉便與顯舅舅比試比試,首選六藝中的射術如何?”

蕭顯含笑沒有推辭。

兩人便尋了早春院后面的一大片空地作為校場,由鳳凰扎好草人,擺好盾,便這般練了起來。

射藝不僅是君子六藝之一,關鍵時刻,還能射殺敵人保護自己,在這個文人都要配劍,四處皆是間者仇殺的亂世,學一項保命之術就顯得極為重要了。

蕭顯雖在輪椅上癱坐了十多年,但射藝之術并沒有自此荒廢,故而練起來也并沒有那么生疏,無論是射箭過程中所必備的姿態、禮儀還是心力、修養都堪稱完美,但卻少了一股凌厲。

“顯舅舅,你的心不夠狠!”

蕭錦玉忽地說了一句。

蕭顯微微色變,又聽她道:“有時候太過仁慈,未必便是慈悲。我們蕭家在前朝之時為什么會落得那樣的結局,難道不是武帝蕭衍太過仁慈而造成的悲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