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朕有些想法。”一聲明黃的少年坐于龍椅中,一直安靜地聽著,清澈的眼眸中滿是期待。
寧嫣愣了一下,隨后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皇上,請說。”
他臉有些燒紅,不過還是清了清嗓子看向一殿的大臣。“夫子說,損冗兵百可養壯士十,平時養壯士十,臨事可得精兵百。朕以為不僅要精簡軍隊,還要招募身強力壯的青年人入伍以鑄精銳之軍。”
殿下魏延邢如安等人皆欣然,寧嫣笑著點了點頭,贊許道:“皇上說得不錯。其實,魏大人與蒙將軍所言都甚合本宮的心。東和軍隊積弊已久,本宮早有整頓一番的想法。”
看著一些人發白的臉色,她理了理奢華高貴的月牙白廣袖長裙,慢條斯理地喝了杯茶輕聲笑道:“本宮事先提醒一下在座的一些人,若不想被本宮查到頭上,趁早將那些蠅營狗茍的事斷得干凈了。省得臟了本宮的手,還落得幾處難堪!”
她說得肆意,可是沒有一個人敢抬眼看她。不少人已經汩汩地冒著冷汗,整個官服的后背全濕了。
寧嫣冷笑一聲,目光轉了一圈卻定在了坐在離自己不遠處的那道明黃色身影上。
少年臉上全無一絲笑意,甚至有些……冷酷的感覺。看似清澈的眼睛里似乎又隱藏了一些微妙的東西。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開始看不透他,這個會躲在她懷里哭泣,會纏著她不讓她離開的少年。
有什么東西在悄然改變。雖然這些改變她樂于看見,因為只有這樣才會更接近一個帝王。可是如果這一切的原因是那個人,便值得好好思索一番了。
這一場朝會后被載于東和史冊,盡管后來一度有一段時間被惡意刪減、篡改、歪曲,然而在東和滅亡后新朝初建的時候,新帝重新將這濃墨重彩的一筆以最光輝的手法記錄在東和歷史中,并廣泛地被各朝各代借鑒參考。
在這次朝會中,寧嫣明確提出用募兵制取締征兵制。并且明文規定,家有孤寡、無兄弟的一律不予招募。她再次啟用武舉,并且除武藝考量外,增設了指揮、陣法、兵法等文論的考核,且正九品以上的所有軍職只能靠軍功逐級晉升。
最為世人稱道的一項舉措是提出了輪邊制。所有軍隊,三年一輪駐守邊關。讓很多常年難以回家的將士,有了回家團圓的希望。
寧嫣一度憑借此舉深受將士們的愛戴,甚至在之后寧嫣叛國的消息傳遍東和之后,也有不少人依然力挺她。且直接導致了東和又一輪的軍隊大清洗,這一次不少寧嫣親手提拔的忠臣良將紛紛被斬于刀下。軍隊元氣大傷,直接加速了東和的滅亡。
但在后世史學家們給予了寧嫣非常高的評價,稱她是東和金鳳凰。并坦言,如果沒有寧嫣,東和一定不會有最后的回光返照。當然,這是后話。
而此時名垂青史的東和長公主閑閑地躺在碎葉軒里,吃著青鸞遞上來的一顆顆剝好的荔枝。
“公主,這東西據說是從嶺南運來的,一路上很是顛簸。皇上說,送來給公主嘗嘗鮮。”
“以前游歷嶺南的時候倒也嘗過,皇上怎么想起來吃這個?”
“聽段公公旁邊的小安子說,云修大人經常與皇上在一起作畫對弈。言談中,說了很多咱們都不知道的稀罕東西。有一次正好說起這個,皇上一時興起,便讓內庭司想辦法找一筐來嘗嘗。”
聽到那個名字,寧嫣手里拿的書“啪”地卡在臉上。
“公主公主,您沒事吧。”
拿起書,寧嫣苦笑著坐了起來。問道:“杯月有消息嗎?”
青鸞搖頭:“沒有聽暗影說,應該是還沒有動靜,不然一定會先來見您的。”
“沒消息……”寧嫣揉了揉眉心,“那便是出事了,我還真是低估了那個人。青鸞,這段時間你盡量呆在府里哪也別去,出行也一定要小心謹慎。”
“青鸞遵命!”
夕陽余暉透過碎葉軒懸掛的細密竹簾灑在肩上,已經沒有一絲溫度。
寧嫣抬頭看著天上的云卷云舒嘆了口氣,快到年關了,這一年終于要過去了。
年前,寧嫣頂著風雪最后一次巡檢京郊的禁軍營。
風大雪大,道路難行。而讓她頗為頭疼的是鄭瑜也跟著來了,皇帝親巡也無不可,最要命的是云修也跟著來了。
他不撐傘,也不坐馬車,仿佛閑庭信步一般走著,一身的明紫色長袍在蒼茫的風雪中頗為耀眼。
她聽見前面的馬車停了下來,鄭瑜問他:“云先生,可要上車?”
他紫眸輕輕地瞇了起來,細碎的雪花落在他的長睫上,分外柔媚。他斜斜瞥了一眼后面的那輛垂著流蘇的車駕,淺笑道:“微臣活動活動筋骨,皇上先行吧!”
他對著鄭瑜遠去的馬車躬身行了一禮,但隨即轉身攔下了緊跟其后的那輛馬車。
“長公主殿下,雪天路滑,不知可否載微臣同行?”他漫不經心地行了一禮。
“云修大人不是要活動活動筋骨嗎?何須坐車?”頓了一頓,清冷的聲音從馬車中傳來。
云修邪魅一笑,突然一個旋身躍上了馬車。掀開簾子,對上了一雙琉璃色的清冷眼眸。
“長公主殿下這么說可是太傷微臣的心了,怎么也說也是舊識,就一點情誼都不講嗎?”他毫不客氣地鉆進了車廂。
寧嫣渾身一僵,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靠。
青鸞擋在寧嫣前面,滿眼警惕地盯著他,右手已經握上了纏在手臂上的軟劍。
只見云修施然落了座,自顧端起了案上了一杯茶。“別緊張,微臣不過是想和長公主單獨談談,不知長公主意下如何?”他手腕輕輕轉動茶杯,吹了口氣,淺淺抿了一口笑道:“好茶!”
寧嫣看了他一眼,輕聲道:“青鸞,先下去吧!”
“公主……”
她朝她點點頭,示意她放心。然后闔上手中的書,扔在了案上。
“說吧,你到底想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