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試探
■趙永牧收回眼神，臉轉過來對著芷，微微一笑，“雨前茶不知你喜歡不喜歡。”
時人求茶求早，許多更喜歡明前茶，但是趙永牧更喜歡雨前茶的濃郁，因此雪青泡的，是雨前茶。
芷端起一色青瓷杯，啜飲一口。
談不上多喜歡，但是想到方才趙永牧面對姨母和親妹妹都如此維護她，證明了他不是嘴上說說的，是真的打心底里對她好。
芷不由就帶了幾分討他開心的心思，嘴角上揚，笑容溫柔又明快的點頭，道：“很不錯，人說清明太早，立夏太遲，谷雨前后，其時適中，果然如此。”
為表示喜歡，芷又連喝了幾口，露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可愛表情。
趙永牧本來靜靜的看著她，見她如此，不由搖頭失笑，大手伸出，貼放在芷的小手上。
芷一怔，還來不及害羞抽回手，這邊正在為她續茶的雪青動作一顫，幾滴水珠濺了出來，不小心落在芷跪坐的腿上。
芷一燙，輕呼一聲，反射性看過去。
雪青一怔之下，才發覺自己失誤，忙放下茶壺，從容跪坐好伏首請罪，“請夫人恕罪，奴婢一時手抖了。”
芷沒有馬上說話，反而是看向趙永牧。她想知道，趙永牧是什么反應，會不會維護侍奉他多年的貼身大丫鬟。
趙永牧臉上并沒有多余的表情，芷不知心里是喜是疑，但她是不可能為一點小事情處罰趙永牧身邊侍候多年，地位穩固的大丫鬟的，便和聲道：“無礙，穿得厚并沒有真個燙到。”
不迂裙子上一小片水漬，顏色特別深，看著不雅。
趙永牧面上露出淺笑，“回去換套衣服·若是冷，戴上昭君套。”
芷趕緊搖頭，“不要，不要·這時候戴昭君套，還不給人笑話。”
趙永牧一挑眉，“誰敢笑你？”他明明是含笑說的，但是尾音莫名的，還是叫人嚇得心里一顫。
便是被他維護的芷，也呆了一下。
趙永牧見不得她如此模樣，只覺可憐可愛的緊·嘆息一般的喃喃，“傻夫人。”隨即也發覺雪青在此，不好多說，收了口，揮揮手，“快去。”
芷帶著葉葵離開，她怕寒，走的不是原來的翠竹夾道·而是抄手游廊，難免就遇上許多辦事回事的丫鬟媳婦。
這些丫鬟媳婦穿著都是上等體面的，面容白凈沉穩·見到芷，俱不敢慢待，恭恭敬敬的曲膝下蹲行禮問安，“夫人。”
“見過夫人。”
“夫人大安。”
一些甚至笑容滿面，熱情溢于言表;有些則是面上淡淡的，偷偷打量;更多的是，帶著客氣疏離的微笑。
芷知道，最后一種對她來說才是最靠譜的，她們會在時間中，選擇立場。雖然不見得真有耿耿忠心·不過起碼不會如那些過于熱情的，讓她覺得危險。
太熱情，不是勢利之人，便是別有居心。當然還有其他真心想要接近她的，只是她這樣的身份地位，這樣的背景來歷·不得不小心翼翼，多花一份心去猜度。
葉葵卻喜氣洋洋，抑制不住的，尋到一個沒人的機會，就悄悄與芷道：“姑娘，王爺今日如此維護你，王府里可沒人再敢小瞧你了。”
她眼睛發亮，語氣再沒有成親前那種隱約的擔憂，只有對未來的期待。
提到趙永牧，芷剛才在心里認真計算的那股子冷靜瞬間飛遠，忍不住微微低下頭掩飾羞澀和笑意。
這一刻，她也充滿了信心。
回到院子，只見在院子里無論是屋里屋外使喚的大小丫鬟，婆子媽媽都或多或少變了臉色，熱情笑吟吟的過來侍奉。
“夫人怎么一個人回來了。”
“快給夫人奉茶……”
“夫人小心臺階……”
芷面上不顯，心中卻想著要馬上整頓院子里的下人，這些丫鬟婆子看著明顯沒有梔香院見到的那般懂事知禮。她給葉葵使了眼色，葉葵忙道：“好了，都去做你們的事。”
進了房間，芷松了口氣，喃喃道：“衛太夫人送了一份好禮啊。”
這些丫鬟婆子在王爺面前恭恭敬敬，可不敢如此湊上來買好。但是見她一個人就敢如此，不就是打量她身份有差，心里沒有真看上她而已。
葉葵聽得一愣，“什么？”
芷勾起嘴角，淡淡笑了，“想必太夫人著實辛苦了一番，要找出一院子的老油條，不容易。”
葉葵這才反應過來，不由皺眉，“姑娘既然知道，怎么還笑得出來。”
芷進屋來坐下，也不急著換■子趕過去見趙永牧。她感到身體疲憊的很，靠在榻上厚實柔軟的引枕上，酸軟莫名蔓延，侵入到四肢百骸中去。
葉葵叫黃橘找了新裙子過來，結果芷卻搖頭不肯動。
葉葵大急，“您怎么這時候任性了，難道放著王爺在那里干等。”
芷抱住湘妃色挑钅艮絲寶瓶軟枕不肯起來，咕噥道：“我真的累了，那里坐著吹風又冷，不想去。”
黃橘傻眼了，姑娘以前可沒這樣耍賴過，勸解的說不出，最后半響吐出一句，“王爺不是說，要在竹風堂用午飯，夫人不過去，讓王爺一個人用飯么？”
芷想了想，道：“現在才巳時，午時用飯，我趁機瞇一會兒。”
葉葵無奈，最后只能親自跑一趟，戰戰兢兢的把芷的意思婉轉表達了。
她這樣模糊含義，反倒叫趙永牧想歪。只道他自己昨夜里克制過后，還是太粗魯強勢，讓芷累著了，不由心生愧疚，吩咐葉葵好好照顧芷，讓她休息一番，午飯遲些擺也無事。
而后便找了幕僚門客來外書房開始處理因為婚事而積壓了幾日的滿桌滿案政軍事務。
葉葵回來，滿臉的不敢置信，見芷在黃橘的侍候下已經安然上床，便過來瞧瞧。
芷半睜著眼沒有睡，跟黃橘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見了葉葵，忙問，“王爺怎么說？”
她的語氣透露出一絲擔憂，葉葵一怔，而后取笑她，“我還以為夫人成竹在胸呢。”
芷嬌嗔的瞥了她一眼，“快說。”
葉葵含笑，道：“王爺很心疼夫人，讓夫人盡管歇息，什么時候醒了，就什么時候擺飯。”
芷眼睛越聽越亮，仿佛盛滿了星星之光，給她本來絕美的容顏，增添了一份別樣光彩。
這樣的她，是兩個丫鬟都沒有見過的。
她忽而滿足的嘆了口氣，縮回被子中，臉上帶著夢幻般飄忽的微笑。
到這時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葉葵和黃橘交換了顏色。女兒家小小的心思，故意的試探，不過是想要知道自家夫婿到底有多疼她……
別說堂堂的王爺，便是普通官宦人家里，太太奶奶們也不敢如此放著讓老爺少爺干等。葉葵暗忖，王爺對別人不說，對自家姑娘，確實很有耐心。
芷帶著甜蜜的笑入睡，等她醒時，還不到午時。
葉葵端了血燕紅棗湯來給芷用，含笑道：“雪青姑娘方才派人來傳話，說王爺這會兒正忙，讓夫人稍等一陣。”又道，“這血燕也是雪青姑娘讓廚房里專門做的，夫人要不要嘗一嘗？”
芷聞著香甜的味兒，不由動了胃口，點頭接過，吃了三兩口便罷，“不好多吃，甜食易飽，等會兒用不下飯。”
撤下血燕，葉葵和黃橘帶著雙雁和兩個剛留頭的小丫鬟侍候芷更衣梳頭，完了主仆四人遣退其他丫鬟，在暖閣里休憩。
芷伏在榻上的花梨小幾上寫字。
黃橘和葉葵正在清點發出去的賞錢，一邊聽雙雁說著話，一邊自己二人聊著，說著說著就說到了王府內院的女眷，也自然說到了趙永牧的妾室通房。
黃橘道：“不曉得王府規矩如何，姑娘是側妃，那妾室通房該不該來拜見？”
這話如冷水潑到芷火熱的心頭，她握筆的手一僵。
葉葵皺了皺眉，道：“那時候我們在王府住過一段時日，也聽了一些王府的事，聽起來王爺身邊并沒有妾室通房······”
但是她的語氣，卻不敢肯定。
因為王爺是年近二十四歲的人，有沒有妻妾不說，通房丫鬟總該有
雙雁睜大眼睛，看看黃橘，看看葉葵，又偷偷看看芷，突然道：“我知道，王爺身邊沒有妾室，不過以前有兩個通房丫鬟。”
葉葵疑惑，“以前？”又問，“你怎么知道的？”
但轉即她就明白了，雙雁嘰嘰喳喳，為人熱情，到哪里都能跟人很快熟起來。雖然因為蘄州的事，她消沉了一段時間，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被救與王府之后沒多久，她又跟府里的小丫鬟們甚至老婆子們打成一片。
不用說，她肯定是那時候聽碎嘴的丫鬟婆子們說了些什么。
假裝不在意的芷忍不住豎起耳朵。
雙雁嘻嘻一笑，“王爺十四歲的時候，老王妃還沒有去世，賜下一個叫愚兒的姐姐給王爺。后兩年，又提了王爺身邊一個叫雪禪的姐姐開臉。”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