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玨如同黑緞發亮的頭發披在身后,發髻歪歪梳著,幾縷碎發垂在耳鬢,平添幾分放蕩不羈,頗有游俠騷客的氣度。
他的雙眸深沉,漆黑無比,吸引天下光芒和攝人心魂。
同唯一不受其影響的蕭陽對視片刻,一直捏著茶盞,輕輕嘆息,“這世上唯有顧世妹是我所虧欠,想要報答的人。”
和方才蕭陽的話倒是有種遙相呼應的感覺。
“當世人都輕賤背叛你時,有一人可憐你,幫助你,讓你明白殘酷冷漠的世界還是有好人的,任誰都忘不掉她給予的那抹淡淡的溫暖善意。”
蕭陽握成拳頭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咳嗽一聲,仿佛掐斷謝玨和顧明暖那特有的聯系。
謝玨的言辭顯然激起蕭陽對顧明暖的獨占欲,他著實不愿意顧明暖看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尤其是這種沒有血緣關系的玉樹公子。
仿佛感覺不到蕭陽的不悅,謝玨本身也沒什么可以隱瞞蕭陽的事了。
他兩世為人的經歷不好同旁人說,可陷入痛苦回憶的謝玨又覺得孤獨,今日總算找到能同自己說得上話的人,謝玨挺樂意和蕭陽倒倒苦水,蕭陽不會被這些事情嚇到,也不會借助利用他。
“當日我清醒,理清思路后,最先想到的自然是復仇,向那些人報復。在涼州碰見顧明暖后,察覺到她換了身份,你知道我想到什么?”
謝玨等著蕭陽的答案,可惜蕭**本就沒理會,自顧自的擺弄腰間的玉佩。
論高冷,誰也比不過蕭陽。
謝玨不在意的笑了笑,“迎娶顧明暖……”蕭陽投過來一個平淡的目光,謝玨心頭一顫,笑道:“那是不可能的,倘若她什么都不知道,我還能想一想。發覺她看向我的目光盛滿惋惜,我便明白了,她不是我能褻瀆的。”
“今生她很不一樣,有顧衍疼愛,在顧氏也不再是被所有人忽略漠視的小可憐兒,相比較還在謝家掙扎的我,她根本不需要我的幫助。”
“有仇報仇,有恩報恩,即便她此時不需要,我想著以后總有能報答她的地方。直到我發覺你們相遇了,她果不其然的鐘情于你。”
這句話令蕭陽身上淡漠的氣息夾雜了些許的暖意,驕傲滿足般瞇了瞇眸子。
謝玨暗自好笑,玩味般攤手,“嫁了你,還需要我報恩?豈不是太小看燕王殿下了。”
所以謝玨很少在出現在顧明暖面前,遠遠的避開,只是聽旁人滿是羨慕的說她過得有多好。
謝玨無畏真誠的看向蕭陽,一字一句道;“我一直以為今生沒有機會報答于她,倘若對她的好感延續到下一世,許是形成執念。這一世我亦得不到徹底的寧靜和解脫。”
“燕王根本不必擔心我會泄露任何事兒,那些話縱然打斷我骨頭,我也不會同任何人說。”
蕭陽在最后關頭放了他一馬,不管如何沒讓他落入同李玉一樣的境地,謝玨更不可能多說半句話。
他也不是不知蕭陽可能是因為沒有辦法做到完美,不被顧明暖察覺才才手下留情的,但是他就是這么個性情,無論重生多少次,依然無法改變,快意恩仇,絕不會對恩人無情。
“君子可欺以其方,難罔以非其道。”蕭陽緩緩說道,“本王會讓蕭家不肖子弟給你一個交代。”
他并不否認設計了一把謝玨,但同樣他會為謝玨重重處置蕭家好色之徒。
謝玨輕輕搖頭,“不必了,燕王讓我明白兩件事,第一當你強勢時,再齷蹉猥瑣的人都不敢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他們只會卑微的膜拜于你,而不是把你所有的尊嚴都踩在腳下。”
“第二件事便是……”
謝玨面色復雜,眸子越發明亮,好似整個世界唯一的亮光,“也許王爺說得對,我同她不過是莊公夢蝶或是孟婆湯失去效用,每個人都有前世今生,我比旁人不過多了一世的記憶和痛苦罷了。”
就算他滅掉蕭家也拯救不了前世,首罪已除去,蕭家那群好色男人今生已經沒有機會再算計他了。
謝玨起身向蕭陽躬身行禮,慢吞吞走出涼亭,寒風吹拂他的發絲,卷動他寬大的袖擺,宛若臨風欲去的神仙人物,說不出的瀟灑,道不盡的縹緲仙姿。
蕭陽緊了緊領口的扣子,隨身的匕首慢慢收回,他謝玨是君子,真正的君子,而蕭陽自己卻是梟雄,當世梟雄。
他看似給了謝玨選擇,一旦謝玨的選擇不如他心意……
蕭陽走出涼亭,布置隱藏在涼亭周圍的弓箭手聽到哨聲后,迅速離去。
在顧明暖心里,他蕭陽是最重要的,一旦他被謝玨所傷,顧明暖根本就不會在意他是不是會在反擊中取走謝玨的性命。
寧得罪君子,勿得罪梟雄。
他畢竟是姓蕭的,蕭家從來就沒出過真正端方的君子。
靜北侯酒醉離開,燕王無需違背心意招待賓客,太陽依然落山,侯府的宴會漸漸降溫,賓客逐漸散去,還滯留在侯府飲酒的人多是蕭家這些年的死忠將領。
他們身上掛著朝廷的官職,領著朝廷的俸祿,卻只聽燕王或是靜北侯的調遣,楚帝根本命令不動他們。
顧衍樂滋滋的數著面前堆成小山一般的銀子,左手拿著酒碗往口中灌,右手去摸牌九,打了個酒嗝,臉龐酡紅,醉醺醺的說道:“來來來,再戰三百回合。”
顧明暖給他贏了不少,足夠他玩到天亮了。
于他對賭的人互看一眼,神乎其神又運氣極好的燕王妃回去歇息了,他們還怕顧衍不成?
高聲叫嚷著,又耍了起來。
常年跟在顧衍身邊的人納悶的皺眉,以前顧衍十賭九贏的,是賭桌上的常勝將軍,怎么最近他賭運沒了?
自從顧衍常奉命去皇后娘娘清修的寺廟后,賭博的運氣查了好多,都說賭徒碰到尼姑倒霉三年,看來這句話未必是假的。
不過除了在賭桌外,平郡王在別的方面都有不小的進步。
四五名或是清麗,或是婉約,或是明艷的女子哭訴著,“老爺可要為妾做主啊,夫人竟然陷害妾同人偷情,妾被冤枉了不打緊,外人會怎么看您?”
蕭越面色凝重,按著太陽穴,“把殷茹叫過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