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的正廳內,無崖子端端正正坐在一側的太師椅上。
說起來無崖子對太子府來說也不算是生人了,之前長孫景淮中毒之時他便在府中住了多日,一直被奉為坐上賓。
這府內的下人自然也都是認識他,知曉他不喜人打擾。
小丫鬟恭順的奉了茶,也沒留下伺候便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諾大的正廳僅留了他一人再此,顯得空蕩蕩的。
無崖子面色平靜,閉著眸子一顆一顆轉動著手中佛珠。
半響,他緩緩睜開眼,站起身來朝著門口看去。
門外陽光明媚,無崖子目中漸漸浮現出一抹身影。
長孫景淮穿了一身玄色錦袍,踏著驕陽,闊步走了進來。
無崖子面上露出些許笑意,合了合手恭敬道:“阿彌陀佛,貧僧見過太子殿下。”
“大師,不必多禮。”長孫景淮面色平靜,像模像樣朝他行了個佛家禮。
笑道:“是在下擾了大師清靜,還望大師莫要見怪。”
眼前這個人看著年紀雖輕可那一身的本事卻是不小。
況且即便沒有這一層關系,這人再怎么說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當初若不是他及時待了那圣女過來,或許如今自己身上的蠱毒還未解開也不一定呢。
于情于理,他都該奉為座上賓才是。
長孫景淮到來,丫鬟們自然也不敢耽擱,紛紛貫穿而入。
兩人從新落座,長孫景淮朝著身側奉茶的丫鬟擺擺手,淡聲道:“都下去吧。這里不必伺候。”
“是,殿下。”丫鬟們應聲退下。
長孫景淮親自拎起茶壺替無崖子添上茶水:“大師,請。”
“阿彌陀福,有勞殿下。”無崖子端起手邊的茶水飲了一口,這才笑道:“一別多日,殿下身子可好了。”
“托大師的福,已經好差不多了。”
長孫景淮說著又朝他行一禮,態度誠懇道:“多謝大師救命之恩。
“當初身子未愈,大師離開府中時也未曾親自送行,還望大師見諒。”
“阿彌陀福,施主客氣了,替施主的解毒的乃是苗疆圣女非是貧僧。
“這救命之恩,貧僧可擔不起。”無崖子神色平靜。
“大師不必自謙,若是沒有大師,要找圣女恐也不易……”
“阿彌陀福。”無崖子合了合手,打斷道:“便是沒有貧僧施主也能安然渡過此劫,這是施主的福報。”
話已至此,長孫景淮也不想再同他糾結這些事情。
不管他認也好,不認也罷,總歸這恩情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何必嘴上客氣。
思及此,長孫景淮也收住了感謝的話,轉而道:“大師可知我此番尋大師前來所為何事?”
無崖子手中轉著的佛珠微頓,沉默了片刻輕聲道:“是為了安寧郡主一事吧。”
長孫景淮眸光一凝,放下手中茶水,輕聲道:“煜寧她前幾日去龍騰寺替本殿祈福。
“突然無故暈迷,自醒來之后便有些心神恍惚,似乎遇上了什么難事,一直憂心忡忡。
“大師可知,這是何故?”
無崖子并未開口回答,只看向他道:“郡主的心事,殿下為何以為貧僧知道?”
“聽聞大師得了佛祖點化,這一身本事自然不是我等凡人能比。”
長孫景淮看向他,道:“聽聞當日在玉寶寺,大師曾單獨見過安寧郡主,是為何事?”
“無他。”無崖子轉動著手中佛珠,看向他道:“只是與故人敘敘舊罷了。”
長孫景淮心底一跳,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端起手邊茶水飲了一口。
待放下茶盞之后,才不解道:“大師從前來過北靖?”
無崖子看他一眼,面上依舊掛著笑意。回道:“并未。”
長孫景淮把玩著手中茶盞,漫不經心道:“這就奇了怪了。
“據在下所知,安寧郡主五歲回了帝京后便再未離開過帝京。
“大師即未曾來過北靖,又如何能與安寧郡主有故?”
無崖子神色淡淡,聲音也淡淡:“施主既然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多此一問。”
長孫景淮目光一凜,捏著茶盞的手緊了緊。
兩人靜坐無言,大廳內的氣氛莫名有些沉悶,壓的人似喘不過氣。
沉默了半響,長孫景淮這才道:“在下心中有些疑惑,大師可能替在下解惑。”
“阿彌陀佛,施主想岔了,能替施主解惑的并非貧僧。”無崖子不卑不亢。
“大師還不知我心中有何疑惑便這般篤定,是否言之過早了些。”
“施主之惑,起于一人,也終于一人,能替施主解惑的自然也只有那一人。”
無崖子看著他,溫和道:“待時機到了,施主心中之惑自會解開。”
“若我等不了呢,若我現在便非要要問個清楚呢?”
長孫景淮緊盯著他,絲毫不肯退讓沉聲道:“還請大師解惑。”
“阿彌陀佛。”無崖子合了合手,神情依舊平靜:“貧僧說了施主心中之惑非貧僧能解。”
“大師乃是得到高僧,又何必妄自菲薄。”
長孫景淮看向他,不容置喙:“還望大師替在下解惑。”
“阿彌陀福,施主心中之惑,貧僧實在愛莫能助。還望施主莫要強求。”
無崖子說罷,便緩緩閉上眼眸,似打定了主意不予理會。
長孫景淮看著他心中思緒百轉千回。
不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外頭丫鬟便匆匆來報,說是安寧郡主已到。
長孫景淮聞言眸光閃了閃,朝著那通報的丫鬟擺了擺手,吩咐道:“帶郡主去后院的涼亭內稍等片刻。”
丫鬟聞言,應聲退下。
長孫景淮轉頭看向一側的無崖子,不死心道:“大師不肯替在下解惑在下也不再強求,只有一事,還望大師務必告知。”
“還請施明言。”無崖子緩緩睜開眼眸,淡聲道:“若貧僧知曉,自是知無不言。”
長孫景淮定了定神,沉聲道:“敢問大師,她此番所遇難題,是否會有危險,是否會危及性命?”
說來說去,這才是他心底最為擔憂的。
他可以不在意沈煜寧如今是否能對他坦誠相待,也不可以不在意她究竟是誰。
可若是涉及到她的性命,那此事他便不可不管。
便是這和尚有恩與他,他也勢必要問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