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亦靠著床柱也迷迷糊糊的睡去,朦朧中又發現自己身處那個夢里的園子,她一步步向著聲響發出的地方走去,卻覺得身后有一只手抓著自己,耳邊似乎有個聲音求著自己別去、別過去……她正在猶豫是甩開這只手還是停下腳步的時候,床上的人翻身驚醒了她,這時窗外的天色已經透進亮光。
尉遲晞抓著她的手臂翻身朝里繼續睡,她怕抽出手臂驚醒他,只好傾身又朝床內靠靠。右手輕輕揉捏已經酸麻的左肩,忽然想起自己床上還有個被捆著的丫頭,不禁頭痛地揉揉額角,竟把這事忘得一干二凈。
好不容易等著尉遲晞自己轉醒,秦亦忙告罪說先回去看看,他忍不住打趣道:“等下早膳領來我看看,多漂亮個丫頭,竟把你迷成這樣,平日可沒見你對什么這么上心。”
秦亦蹲下身幫他穿鞋,哭笑不得地道:“殿下,您就別拿我開心了,那丫頭昨晚被捆著在我房里,我也忘了給松綁,這捆了一夜多,可別再手腳不過血,落下什么毛病就是我的罪過了。”
叫了侍女進來伺候尉遲晞洗漱更衣,秦亦匆忙趕回自己房間,掀開床簾一看,桑布被捆著手腳,頭朝外腳朝內整個人橫在床中央睡得正香。聽到聲響警覺地睜開眼睛,想起身卻被繩子阻礙沒能成功,見來人是秦亦,瞬間放松了警戒,嘟著嘴抱怨道:“能不能把繩子給我解了,我又不會把你怎么樣。”
見她精神還不錯的樣子秦亦放下心來,別好心做了壞事。從靴筒內抽出匕首替她割斷繩子,幫她揉搓已經被勒出深深痕跡的手腳。桑布卻似乎并不在意,反倒拿起秦亦剛用過的匕首翻來覆去的看,然后歪頭去看她問:“你姓李?”
秦亦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伸手拿回匕首仔細端詳,說實話她這還是第一次認真看這把匕首,當日情急之時便從李錚手內接過塞進靴筒內,后來見他沒提自己也就拋之腦后了,剛才是第一次用,倒是十分鋒利。
入手沉甸甸的,鞘上沒有什么復雜的花紋,只有一條藤蔓狀的圖形纏繞其上,手柄處弧度很適合手握,抽出匕首,刃上泛著鋒利的白光。秦亦不懂這些,卻也知道應該是把利刃。
“你認得這匕首?”她端詳了半晌才抬頭問桑布。
“那是,這藤蔓分明是衛皖李家的標記,匕首的材質是東魏的精鐵,尋常人家哪里用得起。”說到這里她忽然住嘴,抬頭打量著秦亦半晌才說,“難怪你要吃那藥,難道李家這一代竟只有女子,才讓你扮男裝以后好繼承家業?”
見秦亦瞇起雙眼,桑布急忙抬手捂住嘴巴,而后又放開道:“你別擔你是我的恩人,我們桑家人最重信義,恩怨分明,我定會幫你保守秘密的。”
“別瞎猜了,我叫秦亦,并不是李家人,這匕首是別人給我用的。還有,記住你自己說過的話,要替我保守秘密。”秦亦心里琢磨著,沒想到李錚的出身竟也是有些來頭的,難怪能夠連升幾級,原是自己想的太簡單了,不過他那人倒是毫無架子。她把匕首插回靴筒內,起身叫人送熱水進來準備洗漱。
“安啦,我說話向來算數。”桑布騰地起身跳下床,腳一挨地才發現酸麻還沒完全好轉,哎呦一聲摔了個屁股墩。
秦亦皺皺眉頭過去扶起她問:“從家里偷跑出來多久了?”
桑布一時沒防備,脫口而出:“半年多了。”而后驚訝地張大嘴巴盯著秦亦,“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從家里跑出來的?”
“我能掐會算,以后別在我面前耍花樣。”秦亦忍住好笑,扶著她到桌邊坐好。這般倔強卻又不諳世事的性子,識得李家的徽記,怎么看也不是個鄉野丫頭。但若是什么大家或是門派的人,如此性子誰敢放她自己出來闖蕩,所以定是小丫頭自己貪玩偷跑出來。
桑布揉著小腿,一雙杏眼骨碌碌亂轉,不住打量正在洗臉的秦亦,最后終于忍不住開口道:“你別送我回家,我、我……”心里不住地想自己有什么能拿出來做交易的東西,最后忽然想起秦亦身上的藥,便道,“我幫你解了身上的藥,再、再配一種沒味道的給你,你便帶著我一起好不好,我……我吃的不多……花不了你多少錢的。”
正在刷牙的秦亦差點兒被她逗得笑噴,原本對這小丫頭的好感又多出幾分,這個身上的味道的確是她目前很急于解決的問題。不過是帶著個小跟班,倒也沒什么壞處,而且她知道自己的女兒身份,若是就這般放她離開,自己又哪里能夠放心。
見秦亦半晌沒有說話,桑布以為她不想帶著自己,吭哧了半天又說:“我、我的本事有限,不能替你解了那不能生育的毒,可是我……我家的人也許能幫忙,你先帶著我,我以后定然幫你……”越說到后面越沒有底氣,覺得自己連回家都不肯,又怎么能應承別人幫忙。
秦亦沒注意到她后面的話,只被“不能生育”四個字驚住,手中的瓷杯脫手,在地上摔的粉碎。
門外的侍女聽到聲音,剛開門進來想一探究竟,就被她一聲怒喝嚇出去:“出去,我不叫人不許進來!”
桑布也沒想到她會突然發火,還以為是自己大包大攬的承諾惹怒了她,踟躕著認錯道:“對不起,我不應該隨便應承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秦亦此時感覺如被五雷轟頂,不能生育,對于向來最喜歡孩子的她,是一個絕對沉重的打擊。雖說她對這個世界的男人有些灰心,不想與人共享丈夫,但是并代表她沒有心存憧憬的,也許能碰到個專一的男子,也許老天讓自己來到這個時空是有所安排的,也許命運會厚待自己……但是這所有的希冀和念想,都被這“不能生育”四個字打的粉碎,一個連孩子都不能擁有的女人,難道自己真的就是要裝一輩子男人的命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