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過來的時候,揉了揉太陽穴,感到頭疼。
她知道,昨天肯定是喝醉了。
看了看時間,早晨十一點。
掀開被子,從房間里走出去,到水井旁打水刷牙洗臉。
然后下了兩碗面,走到弋陽房門前,敲門。
“弋先生?你起身了嗎?”
弋陽把電話掛掉,然后開門。
“寂小姐早,昨晚休息得好嗎?”
“挺好的。昨天有些喝醉了,也不知有沒有做什么麻煩弋先生的事。”
麻煩?
看來并不記得昨天發生了什么。
包括那個吻。
弋陽從房間里走出來,跟著她來到堂前。
看著桌子上的兩碗面條,還有厚實的荷包蛋,說:
“有什么關于你的事是麻煩的呢,倒是我,常常麻煩寂小姐下廚看顧。”
“弋先生言重了。”
弋陽慢條斯理地把荷包蛋夾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然后吃著。
最后看了眼手表說:
“我不能在這里陪寂小姐太久了,北京那邊有事需要我處理。”
“晚上七點阜陽西關機場的飛機,吃完這頓飯我就要啟程了。”
“一路順風。”
“平時你安心創作就行,我和胡嬸打好招呼了,一日三餐會送過來。你需要什么和胡嬸說,她會照顧你的。”
“費心了。”
“你有時寫東西一坐就是一天,對腰脊不好。要多走動活絡筋骨。”
“我托悟窮日日來煩上你一些時辰,到時候還希望寂小姐給個面子,和他去散步游玩。”
“有心了。”
“這幾天有雨,夜里涼,照顧自己不要生病。”
弋陽交代了幾句,也慢吞吞的把面條吃完了。
然后起身,把碗給洗了,擦干放好。
“弋先生不用忙活了,交給我就行,可別耽誤了行程。”
弋陽最后把廚房收拾完畢,用洗手液把手洗凈擦干。
然后走到面前,低頭看她。
“不耽誤。倒是有一件事還真需要交給寂小姐幫忙的。”
抬頭看他,說:“弋先生盡管說。”
弋陽朝她走近一步,躬下身,擁抱。
下巴枕在肩窩處,還能感受到幾縷柔軟的碎發撓著他的臉頰。
他滿足的嘆息,說:“只盼望我走以后,阿寂你能想我一秒鐘。”
掙扎,準備推開他,弋陽卻抱得更緊。
她感到無可奈何,只嘆息著說:
“弋陽”
“你走吧”
世界五湖四海,繽紛肆意,你走吧,越遠越好。
弋陽真的走了,走了一個多月。
一日三餐過得很是規律,書稿也快寫完了。
她伸伸懶腰往窗外看過去。
青藍色的天空加了點橘粉潤色,大朵大朵的云集結隱藏在暮色里。
走出房間,看見梅蓮和幾個同村的女孩子在跳皮筋,還念著歌謠。
小女孩高高的馬尾在跳動中更加彰顯活力。
“馬蘭開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三八三五六,三八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
這時候,胡百川從小道上跑了過來,沖招手,大聲說:
“姐姐,我今天贏了好多彈珠呢。”
跑著跑著被小石子絆了一下,還是李悟窮給他牽起來帶到面前的。
小百川從褲兜里掏出一把彈珠,七彩斑斕的。
“送給姐姐!”
看著百川期翼羞澀的眼神,把彈珠接了過來,“謝謝。”
“姐姐,你上次教我的詩我都會背了。”
百川手舞足蹈的,興奮地向邀功一樣的說著。
這個時候,胡樹臨和胡海納也從小道上跑了過來,圍在她身邊,嘰嘰喳喳的說他們也會。
把孩子們帶進堂前,讓他們坐在小藤椅上,然后說:
“那誰來背李白先生的《相和歌辭.君道曲》?”
“我我我!”
幾雙小手齊刷刷的舉了起來,聲音高漲。
引得外頭跳皮筋的梅蓮和她的伙伴們也進來湊個熱鬧。
“你來試試。”
看著坐在李悟窮旁邊小臉激動地漲紅的小百川說。
剛說完,他就興奮得站了起來,流暢的背著:
“大君若天覆,廣運無不至。軒后爪牙常先太山稽,如心之使臂。”
“小白鴻翼于夷吾,劉葛魚水本無二。土扶可成墻,積德為厚地。”
“你可理解其中意思?”
百川支支吾吾的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只好撓了撓腦袋,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又問更大些的孩子。
“悟窮,你呢?”
“這是講為君之道。帝王責重任大,應施恩樹德于民,賢臣猛將輔之。”
“正所謂,土相扶為墻,人相扶為王,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14歲的孩子能有如此見解,是個聰慧的孩子。
“悟窮有悟,聰慧有途。”
又從口袋里抓一把糖果,分給孩子們,說:
“有很多口味,你們挑挑。”
“謝謝姐姐!”
“姐姐今天教我們什么詩?”
“今天教你們呂巖先生的《牧童》。”
看著吮著糖果的三歲梅曲和兩歲有容。
從口袋里拿出面紙,擦了擦他們流下的口水。
然后對孩子們說:
“我念一句你們跟著念一句。”
“好!”
稚嫩的聲音整齊劃一,洪亮如鐘。
“草鋪橫野六七里”
“草鋪橫野六七里!”
“笛弄晚風三四聲”
“笛弄晚風三四聲!”
“歸來飽飯黃昏后”
“歸來飽飯黃昏后!”
“不脫蓑衣臥月明”
“不脫蓑衣臥月明!”
教孩子們讀了幾遍,很快就到晚間夕食。
家家戶戶是緊挨著的,飯香菜香跟著甜膩新鮮的空氣一起四處飄散。
母親也開始呼喊玩耍的孩童歸家。
“悟窮——吃飯了!”
胡嬸也提著個飯籃子朝老屋走來,老遠就吼著嗓門說:
“田田——你媽喊你回去吃飯咧!”
等走進了才放小聲音,拍著一個小男孩的背說:
“你爸你媽去你外婆家了,囑咐你今晚在我家吃。”
然后才把飯籃子放在的桌上說:
“我們家幾個兔崽子勞寂小姐費心了,沒少添麻煩吧。”
“胡嬸客氣了,孩子們都很聰穎可愛,招人喜歡。”
“我們家孩子我還能不清楚?皮著呢,沒有個耐心好的,是疲得理的。所以說寂小姐是頂好的,不是書就是紙筆的送。”
“孩子們好學。”
幫著胡嬸把飯菜拿出來,說:
“這一月有勞嬸子跑動,吃食也另備一份的送來。這樣妥帖照顧,銘感于心。”
“這些也算不得什么。”
胡嬸擺擺手不以為意。
他們家二兒子在外受了工傷,老板卻不賠償,還是弋先生請律師打贏官司的。
這點飯菜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巴不得寂小姐在這住個一年半載的,好讓嬸子我把這四季的美味都做給你吃。”
“嬸子費心了。今天還有一件事要說的是,明天我就要離開這里了。”
“這么早走的嗎?嬸子可不讓,再住個幾個月。讓叔帶你到周邊四處轉轉。”
胡嬸拉著的手一副不讓走的模樣。
“機票已經訂好了,等下次有時間再回來看嬸子。”
胡嬸看了看。
這一個月的相處下來,寂小姐舉止得體,言行有度,是個再好不過的人。
卻總讓人感覺不到一點生氣。
明明是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卻好像七八十吃齋念佛的老太太那樣不入世。
她有些心疼。
胡嬸濕了眼,一雙溫熱粗老的手抱著說:
“丫頭。”
“和弋先生好好過,他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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