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仔細瞧了瞧竹公子的臉,“南蠻蠱術是不傳之秘,你是如何學會的?”
“呵,不傳之秘?你不也會了么?什么不傳之秘,如今的蠱術什么人都能學得會,”竹公子陰惻惻地看著她,眼中帶著狂熱,“不過一夜清明,生而知之,程五姑娘怕不僅僅是程五姑娘吧?”
“竹公子也不僅僅是江南人吧,如今十八脈的巫女也能同外人通婚了么?”程錦一哂,“又興許不是通婚?”
竹公子微微變色,望著程錦的眼神就如在看一具四人尸體,“程五姑娘好眼力。”
“你并非十八脈的嫡系,竟敢來京城胡作非為,若別你們長老知曉,不怕受罰么?”
“程五姑娘遠在京城倒是對十八脈十分了解,”竹公子笑道,“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南蠻巫女假扮的了,有勞姑娘關心,那些敢罰我的長老已經下去見他們的蠱蟲去了。”
“阿錦,尸首找到了。”文紹安站在那牢房的角落,身邊擱著一個被打開的鐵柜,里頭露出半截手臂,上頭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蟲子,瞧著很是惡心。
竹公子一點兒都不驚慌,反倒笑吟吟地看著那具尸體,饒有興致地同程錦說話,“你可知那是誰的尸首?”
不等程錦說話,便自顧自道,“是南城門守衛將軍家的獨女,失蹤也有些時日了呢,他們一家還眼巴巴地盼著她回家呢,我這個人說話算話,既然收了銀子,自然是會將他的姑娘還給他的,還附贈這許多的蟲子當作是謝禮呢。”
竹公子桀桀笑了起來,再無先前的俊逸風流,只讓人覺得猙獰可怖。
“我原以為你就是十八脈的神王,沒想到也只是個失敗者。”程錦冷笑,“養蠱的根本就不是你,你不過是一個被丟棄的失敗者,一個可憐的替死鬼,你與那具尸首也沒什么區別。”
“說的不錯,人總有那么一天,不過是早晚區別而已,塵歸塵,土歸土,才是人生在世最好的結局。”竹公子一點也不惱,眼中迸出希望的金光,突然高舉雙手道,“偉大的蠱神,給這些狂妄自大的人一點點小教訓吧。”
“嘿嘿嘿嘿……”竹公子狂笑出聲,四周的回聲仿佛是在應和他一般,繞著文紹安和程錦。
“裝神弄鬼。”程錦不屑地嗤笑,她同南蠻打過那么多年的交道,知道他們對蠱神很是虔誠,卻一次也沒見過,壓根就不相信他們那蠱神有什么用處。
可是這一次卻是她料錯了,伴著竹公子的笑聲,他們身周出現了一個氣旋,氣旋轉啊轉,竟漸漸轉出了個人形。
那灰黑色的人形飄在半空中,低垂著頭,看不清面目,卻從他的臉部傳來了低低的聲音,說的是南蠻話,竹公子生怕兩人聽不懂,很好心地翻譯道,“我們蠱神大人親臨,你們這些雜碎,就留下來將自己獻祭給蠱神吧。”
文紹安神色冷靜,術法的忌諱是不能對普通人動手,這蠱神是邪魔歪道,自然不受此限制,他最好竹公子繼續作大死,作到他忍不住出手,也能給自己找一個好理由。
程錦第一次見到南蠻人召喚蠱神,也是驚異非常,前一世南蠻十八脈幾乎到了快要滅族的地步,也不曾召喚出蠱神,現在隨隨便便一個混血便能將蠱神給召喚出來,什么時候這蠱神也變得這么不值錢了。
不過幾十年前,她沒把南蠻蠱術放在眼里,幾十年后文紹安也不會把這勞什子蠱神放在眼里,他正準備同程錦說說這事兒,未曾想阿若就蹭地一下撲了上去。
黑灰色的人形突然像見到什么可怖的物事似的,掙扎著想逃,阿若卻如見到了香噴噴五花肉的狗子,張著嘴撲了上去。
那竹公子看不見阿若,只能見到這好不容易召喚出來的蠱神,尖叫著掙扎著,身上的黑色一點一點變淡,好像被什么東西給生吞活剝了似的,而文紹安和程錦卻袖著手,連動都不曾動上一下。
“你!你們!”竹公子這回才算是慌了神,“你們究竟是什么人?”
“這話該我們問你才對,什么時候蠱神也是你能召喚出來的?”程錦不想殺他,這個竹公子身上的疑點太多了。
“這不是真正的蠱神,不過是拙劣的模仿,一尊虛影而已。”文紹安走上前,平靜地看著他,“把你身上的法器交出來。”
“呵,想得美!”竹公子雖然慌了一陣,卻不懼他,畢竟他是個連死都不怕的瘋子,還在乎他的威脅嗎?
文紹安沒有同他廢話,只是伸手虛虛一抓,竟生生從竹公子身上抓了一道黑影下來,而竹公子則徹底失去了支撐,直直往后倒了下去,臉上還保持著剛才那不可置信的神色。
“你既不愿意交,那便搜你的魂吧。”文紹安的白皙修長的手指虛虛插入了那黑影之中,程錦捂住雙耳,實在受不了那黑影的靈魂嘶吼。
很快兩人的面前出現了一幅幅虛虛實實的畫面,不過是短短幾息,他們就已經把這位竹公子的一生看了個遍。
“他方才捏爆的那滴精血是黑面人的,一滴精血便能召喚出一尊蠱神虛影,確實是了得……”程錦若有所思地看著文紹安手里的殘魂,“可惜那人已經離開京城了。”
竹公子記憶中那神秘的黑面人不過出現了幾回,每一回他都是毫無預兆地悄然出現,上一次出現還是在三個月前,他留下了幾枚蟲卵和一滴精血,隨后就再次神秘地失去了蹤跡。
至于這竹公子父親是如何在江南逃得一命,一路向南入了南蠻,成了巫女贅婿,又被活活煉成人蠱,竹公子又是如何艱難地在南蠻生活,如何覺醒了血脈中的天賦,做到了一脈長老的位子,看上去很拼搏很勵志,但無論是文紹安還是程錦對這些都是不大關心的。
文紹安粗暴地將手里的殘魂,狠狠按進了竹公子的身體里,只見那竹公子抽搐了兩下,便幽幽醒轉,眼神呆滯如癡,完全不復先前的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