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不知道了。”元崢搖頭,“一個襁褓中的嬰兒,能有何特征?何況就算有,梁家人也不會對外說。不過。”
元崢總結:“若這畫像上的人真是你娘,那你鐵定就是梁少宰失蹤十多年的嫡長女。”
燕喃猛地捂住臉,渾身抖個不停。
天了嚕!
她竟然有個這么牛的爹!
那報仇什么的,都不是事兒了!
元崢以為她激動得哭了,伸手想拍拍她肩以示撫慰,剛伸出手,外頭一把嘹亮嗓子喊道:“阿南這是咋啦?”
金豆聽車廂里細細碎碎說了半天,阿南激動得嗓子都尖了,說話聲跟個女人似的。
一回頭,見她捂著臉,師傅半蹲著身子湊在她面前,兩人這距離,這姿勢,怪怪的。
元崢收回手,正要答話。
只見燕喃揮著手一蹦站起來,興奮不已回答金豆:“我找到爹娘了!”
元崢怕她被金豆看見沒做偽裝的正臉,忙跟著站起身擋在她身前。
他個子太高,只好弓著腰,從金豆的角度看過去,就像把燕喃護在懷中一般。
金豆看得眼角直抽抽,手下韁繩一拉,馬兒一揚蹄,猛地減速。
燕喃興奮之余站立不穩,正好一頭撞到元崢懷里。
金豆眼見二人抱了個結實,驚得快嗆咳嗽了,忙鞭子一揚,馬兒又快跑起來。
這邊元崢好不容易剛剛穩下身子,馬車猛地加速,二人又齊齊“砰”往車廂后布匹堆上摔去。
燕喃已顧不上其他,“哎喲”一聲摔躺在布匹上,仍咧嘴樂個不停。
元崢就狼狽了,手忙腳亂才沒結結實實摔到燕喃身上,努力側開身子,把住車窗一屁股坐到酒桶上。
幸好,酒桶蓋子結實。
“金豆,好好駕車!”元崢忍不住喝一聲。
金豆忙穩了穩心思,強迫自己不要亂想,不好意思道:“師傅沒摔著吧,我,替阿南激動呢!”
完了又補一句,“阿南沒摔著吧?知道你爹娘在哪兒啦?”
燕喃恨不得和所有人分享這個好消息!
若元崢所言是真,她八成就是這徐國公府的姑娘!
認親還不簡單?她有畫像,還有生辰八字!難道她爹娘還能不認?
鐵打的相府千金跑不了了!
那她都不用抱太師府這個大腿啦,她自己就是活生生一個金大腿啊!
查案也好,找春柳也好,都比一個毫無背景的孤女要容易百倍!
要知道少宰梁湛,可是大梁朝僅次于宰相崔更的二把手!
老天爺,終究還是看顧她的!
沒讓她白回來一趟!
“我爹娘就在開封!”
燕喃激動萬分坐起來,迫不及待想往金豆那兒撲去,好跟他分享這個大好消息。
元崢一把攔住她,指指她眼睛。
燕喃“哦”張嘴回過神來,示意元崢幫忙放下馬車簾,掏出雙眼皮貼,小心翼翼往眼皮上粘。
金豆又一回頭,得,大白天的,車簾子竟然都放下了!
他握緊韁繩手不敢再抖,轉過頭一陣默念:我什么都沒看見,什么都沒看見。
燕喃貼好雙眼皮貼,又變回少年模樣,興沖沖撩起簾子鉆到金豆身后,“豆哥!到開封了我找到爹娘,請你喝酒!”
金豆一聽有酒喝也開心起來,一揚馬鞭:“好嘞!咱們喝花酒去,替你小子好好慶祝一頓!”
燕喃笑著橫他一眼,“喝花酒有什么意思!”
“當然有意思!干喝酒不夠熱鬧,邊喝邊聽聽小曲兒,多帶勁兒!”
金豆一想就嗬嗬直樂,開封府的花樓不知道什么樣,肯定比幽州更大更熱鬧!
想想都美!
燕喃哈哈大笑,“我們有高興的事兒慶祝的時候都不聽歌,自己唱歌!”
三五好友往KTV里一扎,喝酒唱歌聊天搖骰子瘋玩兒,一通宵便過去了!
自在啊!
金豆被她說得心里癢癢,一清嗓子,坐直身子:“來來來,我給你唱個助興啊!”
“月兒彎彎照九州——
北地兒郎思鄉愁——
你莫愁,你莫愁——
待你回來上花樓——”
金豆洪亮的歌聲隨風亂飛,調子也隨風亂跑。
燕喃笑著捂上耳朵抗議,“豆哥!你是自個兒現編調么?”
“咋啦?”金豆得意:“我的嗓子,那可是一條街的大姑娘小媳婦兒都夸的!”
剛說完,金豆扯開嗓子又唱起來,“月照大楊柳,耗兒偷燈油,翻到花窗往里瞅,小娘子哼哼……”
坐在車廂口的元崢一個爆栗子就敲他頭上。
燕喃笑得前仰后合,這都哪兒撿來的淫詞艷曲,她拍拍金豆肩,大姐大似的一拽頭:“聽沒聽過十八摸?”
金豆一聽這名兒就來了興致:“怎么唱?”
燕喃正要豪放來一曲,一轉頭看元崢正一臉震驚地瞅著她,方覺自己浪得有點過分,這可是大梁朝啊哎喲喂!
元崢確實被震到了,沒見過哪個姑娘聽這種花樓小調完全不臉紅,還笑得東倒西歪的!
這真的是個姑娘嗎?
燕喃反應過來,立即合上嘴,收斂起瘋勁兒,忍著笑抽抽嘴角,“嘿嘿,我也不會,豆哥,咱還是聊天吧?”
金豆見她不敢唱,哈哈大樂,“阿南你還小,不懂,遇見喜歡的姑娘就得唱這樣的歌,可不能害臊!”
元崢冷冷的聲音飄過來,“就你那歌兒,姑娘沒來,能把狼招來。”
燕喃再繃不住,又哈哈大樂起來。
“師傅!那你說唱什么?”金豆搔搔頭。
“唱個三月三吧。”元崢道。
燕喃楞了楞,三月三,是她小時候,義母最愛唱的一首幽州小調。
金豆扯起嗓子:“三月三呀好風光,蝶兒撲成雙……”
燕喃也跟著輕輕唱起來,“三月三呀好風光……”
笑聲夾著歌聲一陣又一陣飄蕩在田野之上。
又是夕陽落山時分,橙色晚霞映滿半空,片片碎云金光閃閃,整條官道穿梭在空曠田野間,似綠野仙蹤里的黃金大道一般,載著燕喃的希望伸向遠方。
燕喃瘋夠了,坐在布匹旁,心滿意足地啃著燒餅。
馬車勻速慢慢在官道上溜達,馬蹄聲聽得人昏昏欲睡。
金豆“咕咚咕咚”喝完一袋子水,抹抹嘴角燒餅渣,撩起車簾跨上座駕。
“師傅,我吃好了,你去休息吧。”
元崢“嗯”了一聲,將馬鞭交到他手中,“就照這個速度,別快也別慢。”
“是。”金豆聽話得從不問為什么。
燕喃咽下一口燒餅:“為什么?咱們不用趕到下個鎮上過夜嗎?”
元崢撩起衣衫下擺進到車廂內,淡淡道:“先等狼。”
燕喃一個激靈,“狼?”
他們的歌聲真把狼給招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