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被盯上了。”
丁大力一臉的陰郁,目光中的兇狠跟往日人前的那種自以為是完全不同。這人一身戾氣,絕非等閑這輩,難為他竟以匹夫的面貌,在這邊蕪鎮呆了二十年。
能蟄伏的,都不是等閑之輩。
富胖子還是那副半睡不醒的樣子,雙手縮在袖子里,一言不發。
“我說,都說句話啊!”丁大力有點著急,人家都騎到自己脖子上來拉屎了,你們一個個的還不吭聲,這叫什么事兒啊!
“還用說嗎?這事不是明擺著嗎?沙里飛是來探咱們的底來了。”一直沒吱聲的林老板緩緩開了口,眼睛里精光四溢,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富胖子冷哼一聲,上次他們還抱著僥幸的幻想,以為沙里飛對他們下手,不過是歪打正著,誤打誤撞擺了,現在看來,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兒啊!
沙里飛!她哪是想揭了他們的老底啊!她這是想一網打盡啊!
“不管怎么樣,咱們都不能大意,到底這沙里飛是人是鬼,還有待探查。不過我覺得還有一點也有可疑之處。”
大伙的目光全都轉向富胖子,各自思索了一會兒后,都露出恍然的神情。
“你是說那個云來客棧?”
“不錯,太詭異了。自打那客棧關門以后,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就被串了起來。”富胖子站起身來,低頭思考著什么,一邊想,一邊在地上走來走去的。聲音低沉而又慍怒,人的情緒也在極力控制著。
“自從那些人來了以后,什么都不正常了。”
那些人是說誰?
丁大力想了想,囁了囁牙花子問道:“老富,你是說接手云來客棧的那些人嗎?那個于氏?”
富老板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哎呀,我說老富,你就別賣關子了,咱們這兒又沒有外人,什么話不能直說啊!”老鴇子姓趙,平日迎來送往的。見得都是色鬼,她說話的時候,總會故意捏著嗓子,弄出那種嬌不嬌,媚不媚。讓人聽了渾身抖的聲音,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證明她的身份,才能顯示她的職業似的。可誰能想到,私底下的趙媽媽,竟是個說起話來十分爽利,快人快語的女中豪杰呢!
“我也是猜測。那個于氏你們都見過嗎?”
眾人都搖頭,丁大力卻問:“怎么。你見過?”
富老板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才道:“我若是沒有記錯的話,那個于氏。應該是胡胖子養的外室。”
胡胖子,外室?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老富,你覺得那于氏有可疑?”
“你們想啊,胡胖子那人多精明啊,結果還不是被人坑了?什么人會一聲不響的就把胡胖子拿下,這還用說嗎?”
丁大力聽出了眉頭。干脆猜測道:“老富你的意思是,這于氏來歷不清。有意接近胡胖子,坑了他以后又把云來客棧重新打理起來?可這跟咱們有什么關系?”
富老板看了他一眼。才道:“我懷疑,這于氏和沙里飛是一伙的。而她的背后,應該還有別人。”
眾人思忖一番,都覺得富老板這話有道理。于氏不過一個女人,就算有些本事,如何能哄騙得了精明的胡胖子?又如何能聯系到沙里飛?想必她的身后,應該別有其人,這人不但拿下了胡胖子,還聯合了沙里飛來敲詐他們,目的就是想挖開十七年前的真相。
“他奶奶的。”丁大力罵了一聲,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叫道:“不對,不對。老富,那,那些人販子是怎么回事?這事兒可是我老丁親自經的手,人的來路也是我去查的,那些人販子可跟姓胡的沒有半分關系。”
富老板點頭,“確實,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如果說于氏與人販子有關系,為何那些人販子會一夜之間銷聲匿跡了?如果說于氏與他們沒有關系,那么一個外室,是如何突然有了除掉了那些人的能力呢!
“你們還記得嗎?那些人販子是打著開黑店的名義擄人的,他們不見以前,來的最后一批住店的客人是誰。”富老板眼中有一抹疑云,他似乎不太確定,似乎有所懷疑。
“我懷疑,就是他們,那批最后入住云來客棧的人,跟于氏,沙里飛聯了手。”富老板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只道:“就是不知道他們是為財而來,還是為人而來。”又或者是為了十七年前的那段秘密而來?
現在丁大力知道為什么富老板會既搖頭,又點頭了。
“老富,查一查吧,咱們在這邊蕪鎮經營了這么多年,想要查他們太容易了!”
富老板猶豫,如果不是怕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的話,他何至于對沙里飛挑釁的行徑一忍再忍?可眼下這種情況,敵我不明,萬一對方真有別的企圖,卻因為他畏首畏尾的關系害了大家,那他可真就是千古罪人了。
人啊,安逸的生活過得久了,膽子自然也就變得小了。
“好,查查。”富老板拍板決斷,打算會會這些外人來。
丁大力等人聽了,自是雀躍了一回,現在他在邊蕪鎮人眼中,簡直成了一只縮頭烏龜,是個任人打不還手,罵不還手的廢物!他丁大力何時受過這種鳥氣?
查查。
好啊!他到要看看,這些人到底跟沙里飛有什么牽扯,他們這些人,究竟是人是鬼。
于氏在廳里看帳。
云來客棧已經準備重新開張了,屋里簡單收拾了一下,名字因為秦黛心懶得改,所以就還用現在這一個。于氏身為這云來客棧的掌柜的,里外的事情都要經手,秦黛心曾經告訴過她,一個的精明不能只精明在表面上,認人識物要精明,接人待物要精明,帳冊信件上也得精明起來,字里行間的收獲,往往讓人意想不到。
于氏認字不多,雖然以前也是跟著丈夫學過一些,但學的都是些簡單的,常用的字。王興識字也不多,能教她的有限。這些日子以來她拼命學認字,做帳,有一股子不要命的勁頭,不得不說人被逼到了絕境的時候,身上的潛能真的是巨大的,誰能到哪一步,還真不好說。于氏成了拼命三郎,無論是認字,做帳方面都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可是要學的東西依舊很多。
于氏忙得腳步不沾地,秦黛心去閑得長毛。
六個新人已經被調教得有模有樣了,裴虎等人各司其職,把警戒和打聽消息的工作做得都不錯。紀婉兒一面研究她的藥,一面帶著玲子和雪晴忙大伙的飲食,一天三頓飯就指望她們了。
突然有人進來稟,說是有廚子上門應征來了。
大紅紙寫的招聘告示早就貼了出去,客棧嗎?沒有正經的廚子,像什么話?紅紙貼出去了三天,終于有人上門了。
于氏看了看秦黛心,見她眼皮也沒掀一下,似乎漠不關心的樣子,知道是她有心考驗自己,她暗暗的給自己鼓了鼓勁兒,讓人把廚子迎進來。
秦黛心微微朝身后看了看,原本立在她身邊的雪晴便悄悄的退了下去,二層院子里安著的兩個暗哨,悄沒聲的撤了。
不大一會兒,順子從外頭帶進了兩個人來。
兩個極端的人,一個胖,一個瘦,胖的那年四十歲左右,長得活像一只鼓眼的青蛙,看身材,是當廚師的料,看起來油膩膩的,像一塊五花肉。那瘦的,略微年輕一些,個頭不矮,細長細長像竹竿子似的,留著個山羊胡,頗有些人的樣子。
兩個人都是來應征當大勺的。
真有巧了。
順子把人引到于氏面前,二人向于氏行了禮,算是見過了掌柜的。
于氏打量了二人幾眼,便道:“都來應大勺?”除了大廚,他們也想招兩個做案板的。
“是。”二人異口同聲。
于氏把目光落在那胖子身上,問他道:“做了幾年廚子,擅長做什么菜?”
那胖子自來面相和善,不說話也像帶著幾分笑似的,他道:“我入行可有快三十年啦,南北的菜都會做,特別是燒烤這一塊,烤全羊,烤乳豬,烤乳鴿,火把菜,都是我的看家絕活。”
于氏點了點頭,又問那個瘦子,“你呢?”
那人神情恭敬,像個舉子面對自己的主考官一樣,答道:“小的是家傳手藝,真正算起來,四歲辯味,五歲就開始拿刀,入行也有二十多個年頭了。小人家承手藝是北方菜系,不過對南方精細的飲食也略有研究。”
于氏點點頭,心里有了主意。
“這云來客棧以前就是做客棧的,我把這店盤下來后,倒沒怎么折騰,連招牌用的還是原來那塊。只是廚子不太合用,干脆辭了不用,另找人來做。這么大一間客棧,有兩個大勺,倒也不多,可我也不能什么人來了都留下,總要見見二位的本事,才好說話。不如這樣,兩位去我們灶上看看,撿些現成能用的材料,各自做兩道菜來,我嘗過,再決定結果不遲,如何?”
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連秦黛心都覺得不錯,更何況是那二人?
“自然沒問題。”
“好。”
于氏點頭,讓順子把二人帶到灶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