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幗嬌

第八百八十二章 一場安排

秦黛心換了身簡潔大方的男裝,上身是青色水波紋的云綿緞子做的薄襖子,底下穿一條月牙白吉祥紋繡竹節花紋的束腿長褲,腰間扎一條鑲玉的緞子腰帶,上頭空空如也,半點掛飾也無。她束起頭發,一反頭黑緞子一樣的長發被梳成一個圓圓的發髻,為了方便,用一塊方巾把發髻包裹好,又用略帶彈力的發繩緊緊的綁了幾圈,這才完事。

銅鏡中的少年玉面英姿,一雙美目柔情似水,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秦黛心嘆了一聲,拿起黛筆勾了勾眉毛,又在臉上略微涂抹一回,變了變模樣,這才拿起峨嵋看了看,執一塊汗巾把尖頭擦了擦,別在了腰后上。

秦黛心出了屋,一路來到前邊廳里。裴虎等人已經先行出去了,廳里只有雪晴和玲子在。二人見秦黛心來了,連忙上前,紛紛見禮。

“主子。”

“怎么還不走?”

“主子,米鋪那里實在太過兇險,不如讓屬下二人去!”

秦黛心睨了她們兩人一眼,才道:“辦好你們自己的事。”

雪晴咬了咬下唇,知道秦黛心心意已決,說什么都沒用了。可是秦黛心的安全,怎么辦?那個老李頭若真是個有來路的,主子一人前去,萬一有什么閃失,她可怎么跟王爺交待啊!

“行了,別一臉苦大愁深的,真要是動起手來,他未必是我的對手,辦你們的事兒去!”

二人相互對視一眼,知道此事沒有轉圜的余地了。只能應著頭皮應了。

“快走,耽誤了事兒,我可不留情面。”

雪晴和玲子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云來客棧。

秦黛心笑呵呵的趴在柜臺上,對于氏道:“老板娘,來壺好酒!”客棧要開張。自然什么東西都得準備齊全,酒也是一早訂好的,先后分三回送到了客棧里頭。

于氏笑著應了一聲,轉身親自為秦黛心準備了一壇子上好的燒酒。這酒是按照瓦那人的辦法制成的,雖比不上秦黛心的蒸溜酒度數高,但入口確實比較烈。后勁也足。

秦黛心拿著酒壇子,一路悠哉悠哉的出了云來客棧的大門,直奔著米鋪而去。

兩家本就離得不遠,沒走多遠,秦黛心就借著昏暗的燈光。看到了富秋山的米鋪,鋪面很氣派,門臉看著有種高大上的感覺,在邊蕪鎮這種地方,他的鋪子算得上豪華了。

街上挺蕭條的,不知道是生意冷清,還是別的什么原因,原本前些天晚上還做生意的幾家店。現在都歇了業,門板關得死死的,一副不想若麻煩的模樣。

看來這些人不是消息靈通。就是鼻子夠靈啊!閃得倒是快。

秦黛心打量了一下富秋山的米鋪,很典型的三間格局的鋪面,看樣子像個小四合院,兩邊有廂房,后院也有房子,規規矩矩的。還挺氣派。

肖飛飛帶著人,搶過富秋山三次。聽說后頭房子不少,有做庫房的。還有用來住人的,那些伙計,學徒,還有護院,都住在這邊。

當然,也不能缺了那個打更的不是。

秦黛心繞到背靜的地方去,四下看了看,提一口真氣,足尖一點就上了墻頭,她蹲在墻頭往院內看,只見院子里一片漆黑,一點動靜也沒有,兩側廂房門窗緊閉,門上上著鎖,窗戶上釘著不少鐵條。

應該是貨倉?保不準里頭就是放糧的地方。

她輕輕一躍,從墻頭跳下,落地無聲,手里的酒壇子也是拿得穩穩的。

秦黛心四下看了看,朝著后院走去。

院子不算太長,遠遠的,秦黛心看到一盞孤燈。

后院有三間正房,中堂的花雕大門敞開,孤燈昏黃搖曳,孤獨得仿佛一個垂暮老人。一個略微消瘦的老者,頂著一頭略微稀疏的白發,一綹小胡子,正在燈下獨酌,那桌子很小,上頭放著一只酒壺,兩個破碗,還有一碟子鹵花生,一碟子炒豆。

一桌一燈一人,仿佛靜靜的等待她好久了似的。

秦黛心笑,果然有意思。她揚了揚手中的酒壇子,高聲道:“前輩一個人喝酒有什么意思?晚輩不才,愿意陪你喝幾杯,我帶了好酒來,前輩不如嘗嘗。”說著,便朝那老者走去,抬腳邁進了屋里。

那獨自在燈下吃酒的人,不是打更的老李頭又是哪個?

老李頭掀了一下眼皮,獨自吃著自己面前的一碟子帶殼鹵花生,他邊吃邊剝,花生殼被堆在桌子上,堆成了一個小山。

“你這丫頭,膽子倒是大得很,竟敢深夜只身前來,也不怕被人捉了,賣到土樓子里去。”這話算是客氣了,老李頭成名于江湖的時候,秦黛心還沒出世呢!

秦黛心此時,已然到了那小桌子面前,也不客氣,直接在老李頭兒面前坐下。

“前輩深夜在此獨酌,不就是等我呢嗎?我要是不來,你豈不是要失望了。”她勾了勾嘴角,自顧把酒壇子上的泥頭敲開,掀了上頭的紙封,放在鼻下聞了聞,自言自語道:“好烈的味道。”

她自徑拿起桌子上的一只酒碗,給自己倒了一碗酒,酒香散開,勾得人腹中饞蟲作祟。

秦黛心望了望碗中那琥珀色的液體,微微抿了一口,感覺到那辛辣的刺激在舌尖上散開,一路帶著火似的沖進喉嚨里,落在胃里,燒得她四肢都熱乎乎的。

“好酒。”酒真是個好東西,可以讓人醉生夢死,不知今夕為是何年,也可以讓人熱血沸騰,周身都充滿了力氣和勇氣。

“酒是好酒,就不知道前輩敢不敢嘗嘗。”

老李頭兒包花生的手就是一頓。

這丫頭,激將法?他是上了歲數,可自問看人的眼光還是有幾分的,這丫頭雖然擅用計策,可手段還算得上是光明正大,小心思有幾分,但也絕不是要靠下毒害人的人。

“倒上。”老李頭的聲音有些微微沙啞,不知道是酒喝多了的緣故,還是歲月留下的滄桑。

秦黛心一笑,給老李頭倒了滿滿的一杯。

老李頭聞了聞,仰頭把碗中的酒喝了個干凈。

“酒不錯,可惜沒啥好菜。”老李頭隨意用袖子抹了抹嘴,然后道:“丫頭,我看你,倒是挺順眼的,聽句勸,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這邊蕪鎮的渾水,不是你能攪得明白的。”

這算是善意的警告?

秦黛心沉靜不語,眉眼中全是笑意,她舉起手中的酒碗朝老李頭微微示意,隨后仰頭把酒干了。

“我這個人做事,最不喜歡半途而廢。”秦黛心放下酒碗,灼灼的目光對上老李頭那略微發冷的視線,毫無退讓之意。

老李頭不由得點頭,“年輕人,膽量不小。”他還真生出幾分佩服這女娃子的意思來,深夜中敢一人前來,她就不怕中了埋伏?自己這個老江湖,身上背負著多少人命啊!眼神早就練得跟刀子似的,旁人被自己這么冷森森的盯上一眼,只怕不尿褲子也得嚇出一身汗來,她倒好,臨危不懼,處之泰然,倒真讓人刮目相看。

“膽子若是小,我也就不來的了。”秦黛心感官過人,識辯能力非常強,她其實早就發現,這個院子里頭除了老李頭兒以外,根本就沒有別人。那些護院,伙計,應該都不在?是被他支走了嗎?可見這些人真是厲害,身邊的伙計們都被他們瞞得死死的。

老李頭嘬了嘬牙花子,長長的嘆了一聲,用無比可惜的口氣道:“年輕人做事不計后果,當真是要吃虧的。老頭子我已金盆洗手多年,你何苦步步緊逼?難道一定要血濺當場,才能死心?”

秦黛心聽了這話,并沒有言語,她把酒碗放在桌子上,臉上是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像是在陶醉,又像是在味,就是不知道得是酒,還是話。

秦黛心不是個妄自菲薄的人,她同樣也不是個自大的人,自己不但十分清楚自己的斤兩,而且從不低估對手。

因為那樣,只會讓她死得更快。

這個老李頭的來歷,她幾乎一無所知,她不知道此人功夫到底如何,可是她對自己有信心。

她,早已不是那個單靠著搏擊,力量和技巧周旋在敵人中間,以此取勝的那個莫離了。她是秦黛心,吃了赤陽果,學了傲世心經,已經掌握了多種技法的人,功力深厚不說,對敵經驗也豐富,她會怯場嗎?

不會。

她相信自己。

秦黛心不知死活的一笑,話不驚人語不休的道:“我對二十年前邊蕪鎮上的事兒,非常感興趣,不知道前輩有沒有這個心情,跟我說說當年的故事?”

老李頭聽了這話,當下暴怒,身上那種閑散,自暴自棄的氣息一下子散得干干凈凈,轉眼間,他身上便多了一股滔天的殺意,一雙渾濁的眼珠紅得怕人,好像連胡子都要翹起來似的。

“你到底是誰,你怎么知道二十年前的事兒?”老李頭仿佛已經把全身的刺都豎了起來,就等著秦黛心不知死活的先出手呢!

秦黛心扯了扯嘴角,微挑英眉,毫不客氣的打量起面前的這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