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赤戎突然舉兵來犯,大肆的侵擾大周西北邊境,修縣作為大周西北邊陲的縣城之一,并不能夠幸免。
當時栗父栗母正帶著府中幾個孩子去城外燒香還愿,赤戎賊人忽然來犯,他們身邊沒有帶什么人,根本抵擋不住殺紅眼的赤戎賊人。栗母懷中的兒子被赤戎賊人砍了一刀,滿身是血,并被赤戎賊人抓出馬車扔出去好遠,當時就不動彈了。
隨后赤戎賊人又對栗父栗母及女兒和兩個弟子馬夫殘殺,為了保住妻女和其他人的性命,栗父不得不先帶他們逃回城中。
當夜栗父出城去想抱回兒子的尸體,但見丟下兒子的地方正有一大群野狼,許多尸體被撕咬的只剩下骨頭,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他找了整整一夜都沒有找到兒子的尸體,便以為兒子是被狼吃的。
隨后他們有派了人出城找,依舊是沒有任何的消息。
因為此,栗母和栗父幾乎要鬧的和離,栗母也因為此病倒了有一年,多次崩潰的要自殺,最后還是因為舍不得幼小的女兒,慢慢的挺了過來。
隨后這么多年每當想到那個兒子會被野狼撕食,栗母都會大哭,甚至還會大病一場,栗府便漸漸沒人敢再提此時。
即便是當初栗蔚云詢問,栗母也因為傷心,不愿意再提。
關游當年從軍,也是因為親眼看到了栗父栗母的孩子被殘殺,心中對赤戎人痛恨。
栗父栗母不想她從軍,也是怕再遭遇當年的悲痛,他們已經承受不起。
屋內一片死寂,大家都沉痛在過往的悲痛和對赤戎的仇恨中。
栗蔚云看著淚水橫流的栗父栗母,這些年,雖然沒有人提及,但是他們的內心卻無時無刻不在受著煎熬。
她聽父兄提及過十二年前赤戎突然舉兵進犯的事情,父親也自責,他身為一方統帥,卻讓無數的百姓遭遇赤戎的屠殺,雖然最后赤戎死傷慘重被趕出大周,但是父親心中卻又一份愧疚。
她緩緩的呼吸平復自己的情緒。
“阿娘,我們既然是雙生,那我是姐姐還是妹妹?”她故作輕松的笑著問,轉開沉重的話題。
若是再說下去,栗母必然又是要哭上一陣的,這樣怕是要哭出病來。
栗母也展顏笑了:“你是姐姐,風兒比你晚了半柱香。”
栗蔚云看著衡兒,笑著道:“這下可好了,我有個弟弟可以欺負了。”
栗母白了她一眼,笑著教訓:“那些師兄們你也沒少欺負。”
栗蔚云哈哈的笑了起來,也徹底打破了屋內一直以來沉悶悲傷的氣氛。
隨后栗母便拉著栗蔚風在堂屋內說了許久的話,給他說修縣栗府和武館的事情,還說了許多原主小時候和栗蔚風頑皮的事情。也問了栗蔚風這些年的事情和喜好。
栗蔚風不太習慣栗母這樣的關心和疼愛,有些拘謹,話也很少,栗母不問,他也不主動說。
知道栗蔚風喜歡吃什么,栗母不辭長途跋涉的辛苦,親自的下廚做了一大桌子的飯菜,也有幾樣是栗蔚云愛吃的。
當夜栗蔚云沒有回胥王府,留在了小院。
栗母半日都是在關心兒子,覺得忽然冷落女兒,擔心女兒心寒,晚膳后便到了栗蔚云的房間內和她說話,詢問她這半年來的情況。
自從她偷跑去桑山,再到入軍和去虞縣到憲州入京,這一路過來,栗母的心一直都吊著。
女兒從小在身邊長大,嬌生慣養,軍營那種地方哪里是她能呆的,而且還去虞縣那般條件艱苦的地方,最近聽關游說在查案子,她心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
生怕會遇到歹人,有個三長兩短的。
栗蔚云一直在旁邊笑著勸栗母:“女兒現在可不是以前那個只知道貪玩惹事的姑娘了,女兒長大了,阿娘就不要擔心了。”
“何況如今女兒已經是境安軍士兵了,沒以前那么嬌氣。現在不為別的,就為了咱們一家十幾年不能團聚,為了小風背后的那刀疤,我都要去殺幾個赤戎賊人報仇。”
“可娘這心……”
“阿娘,別擔心,以后小風在你身邊,你就不會……”
談話忽然被東偏房傳來的一陣響動打斷,好似什么打翻摔地的聲音。
“風兒?”栗母警醒,忙站起身朝外走去。栗蔚云也跟著出門。
絮兒和小廝車夫都聽到了聲音走到院子內。
東偏房房門半開,栗母和栗蔚云一前一后走了進去,見到栗父僵硬的站在屏風前,栗蔚風披著一件單薄的中衣垂首跪在一旁,臉上和頭發都在滴著水,身下地面也是一片水漬。
是剛從屏風后的浴桶里出來。
“這是干什么?快起來,別凍著。”栗母立即的走上前去扶栗蔚風,轉頭對栗父怒斥,“你想干什么,孩子剛回來你就不知疼疼嗎?”
栗父還是呆呆的看著拖著身子不愿起身的栗蔚風。
栗蔚云從栗蔚風身后的衣架上扯下厚斗篷,轉身剛要給栗蔚風披上,卻瞧見他被浸濕緊貼后背的中衣下模糊的傷疤,縱橫交錯有十幾道,長短不一,深淺不同,不由吃驚。
難怪栗父被驚的呆住。
她瞥了下正在給栗蔚風擦臉上水漬的栗母,若是讓她瞧見豈不心疼的哭死。栗蔚云愣了下,忙將斗篷給栗蔚風披上。
“阿爹向來慈愛,你就算有什么說錯做錯的阿爹也不會怪你,快起來,換身干凈衣服,別讓阿娘擔心。”
栗父也回過神,聲音幾分疲憊幾分心疼的道:“快去吧,別著了涼,更別讓你娘傷心。”
栗蔚風抬頭看著栗父,抿了抿唇,才在栗母和栗蔚云的攙扶下站起身。
他朝里間走去,栗母要跟著進去,栗蔚云立即一把拉住栗母,笑著勸道:“小風都這么大了,阿娘過去讓小風不自在呢!”
栗母看著栗蔚風,快有栗父的個頭了,是個大孩子,自己進去的確不太合適,這孩子性子靦腆,肯定更加尷尬,她便止了步子。
“多穿些,冬月夜可冷著呢!別著了涼。”她叮囑著。
栗蔚風點頭應了聲,然后朝栗蔚云看了眼才進內間,關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