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犯罪心理學和傳統刑偵(第二更)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細雨魚兒出書名:
聽完陸成霖查探回來的關于尚玲兒的消息,蘇云愣神半響,不禁嘖嘖贊嘆。
此真乃忍辱負重之奇女子也。
尚玲兒來自關內道永州安定縣下一條小村落,因為家里窮,小小年紀就被父母賣給了人牙子,幾經輾轉進了春滿閣,被春滿閣的老鴇苗娘教養長大。
因尚玲兒自小長得水靈,人又乖巧聽話,肯吃苦,苗娘在她身上花了大功夫,把她教養成了春滿閣一代花魁,不禁長得仿若天仙下凡,氣質絕然,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比之大戶人家的娘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據說梳攏那一日,全上京半城的富家子弟都去湊熱鬧了,出到了千金。
這梳攏指的便是花樓里的小娘子第一次陪客,因為在花樓里,未接客的娘子只梳辮,接客后把頭發梳攏到一起,盤成一個髻,這才表示她從此不是少女了,等同于平常人家里的娘子嫁為人婦,只不過她嫁的是所有來尋歡的客人。
后來,專找春滿閣花魁的安生晨果然又找上了尚玲兒,而且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這兩人露水姻緣了幾回,竟似乎當真生出了真情。
尚玲兒甚至為了安生晨,第一次與教養自己長大的苗娘起了齟齬,堅持要為了安生晨守身如玉,從此以后只接待他一人,苗娘為了這事與她吵了幾回,好幾次都動起了手,有一次甚至失手用一個花瓶砸破了尚玲兒的頭,所幸最后救回來了。
從此以后,該接客還是接客,該強顏歡笑還是強顏歡笑,尚玲兒也從最開始的奮力反抗,變為了心如死灰。
安生晨依然時時來找她,據說春滿閣的一個娘子曾聽見尚玲兒在房里與安生晨哭訴,求他帶她離開,哭聲凄涼,聞者悲傷,只是那娘子等了許久,始終沒等來安生晨的聲音。
春滿閣的花魁貴如天價,哪是他一個禮部尚書家庶子可以支付得起的。
就這樣,又過了一段時間,仿佛情緒爆發,兩人在房里大吵了一架。
春滿閣的房間隔音效果好,大家聽不清兩人吵架的內容,但那股子戾氣和沖天憤怒,還是經由模糊的聲音聽進了旁人心底。
后來過了沒幾日,尚玲兒便自己拿出了銀子贖身,原來她早已攥夠了為自己贖身的銀子!隨即便離開了上京,大家都說,尚玲兒離去前說要回家,應該是回到那個貧困得把她賣掉的家了罷。
除了那個地方,她也沒其他地方可去了。
自那以后,安生晨便再沒有上過春滿閣,很多人都說那是因為他對尚玲兒用情太深,被她這樣決絕地拋棄,所以大受打擊。
聽到最后,蘇云忍不住皺了皺眉,淡然道:“那安生晨也不是什么好的,若他當真心里有尚玲兒,又怎會對她的痛苦完全無動于衷,那尚玲兒即便痛苦也隱瞞著自己已經存夠贖身銀子這件事,估摸也是想試探一下安生晨吧。”
只不知道,最后,她是因什么徹底寒了心,決絕地離去。
陸成霖訝異地看了她一眼,吶吶道:“你這話說得,跟春滿閣里那些娘子一模一樣……”
蘇云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
女人最懂女人,即便是風塵中的女子,在自己心愛的人面前,也會希望尋得一絲傲氣。
一種被真心對待,全心呵護的傲氣。
頓了頓,蘇云喃喃道:“只是如果只是普通的情傷,還遠遠不夠……”
陸成霖聽得糊里糊涂的,“什么遠遠不夠?”
蘇云微微蹙眉,道:“怨氣。”
稍作停頓,又補上了一句,“還有絕望。”
自此恨上所有女人的怨氣。
因那男子不符合他心中幻想出來的那個影子,便殺人毀容的怨氣。
還有那仿佛被逼上絕路,急切地尋找心中那個影子的絕望。
陸成霖被她慢慢吐出口的兩個詞弄得后背涼梭梭的,下意識地抱臂搓了搓胳膊,才道:“那難道,兇手是那陳子濤?”
作為將死之人的陳子濤,確實更容易生出那樣的怨氣和絕望,只是這一切都只是建立在推斷上,沒有證據。
兇手做事太謹慎了,幾乎沒有留下線索,便是那與梅元互通的信件中,也從沒有透露過關于自己的信息。
而陸成霖早便拿那兩個嫌犯的字跡去和信件中的字跡做過對比,卻怎么可能對得上?
要在字跡上下功夫太容易了,可以改變字跡,也可以找人代寫。
蘇云沉吟半響,卻突然覺得,身旁的陸成霖似乎看了她一眼,不由得抬眸,問:“怎么了?”
陸成霖忐忑地看了她一眼,才猶豫地道:“夫人,陸某沒有懷疑你的意思,但你有沒有想過,若陳子濤和安生晨,都不是兇手呢?”
畢竟這一切推斷,聽起來十分合理,但真要計較起來,這些推斷都有個最致命的弱點。
沒有證據。
這種心理分析法,說是能從兇手做下的每一件事中推斷出他是個什么樣的人,但這一切終歸只是推斷罷了,若推斷錯誤呢?
畢竟這一切顛覆了他過去十幾年的辦案經歷,他雖然佩服,卻也一直深藏懷疑,這種懷疑,在這壓力重重的時候,終于爆發出來了。
蘇云看了他一眼,這種犯罪心理學與傳統刑偵之間的矛盾一直存在,作為一個新興的事物,犯罪心理學一直被傳統刑偵所不齒,認為這完全是靠著天馬行空的想象,胡說一通,博人眼球的行為。
哪及得上他們傳統刑偵,講求的是真實存在的蛛絲馬跡,是線索與線索之間的邏輯悖論。
例如一個婦人上吊死了,犯罪心理學從她上吊前曾去首飾店訂購過珠寶這一點,便會推斷出她其實不是自殺而是他殺。
傳統刑偵往往嗤之以鼻,他們更相信實實在在的線索,例如尸檢報告中,有沒有提到她身上有掙扎過的痕跡,有沒有被灌下過迷藥。
在她死之前,有沒有人進過這個房間,屋里屋外有沒有腳印,房間中有沒有東西遺失……
但他們似乎忘了,犯罪心理學也是有依據的,依據便是兇手與受害者留下的痕跡,只不過在推斷過程中,它更注重用上心理學領域沉淀下來的研究理論。
當然,犯罪心理學在實際案件中的應用,也狠狠地甩了那些人很多耳刮子。
然而如今,蘇云卻沒那個心思與陸成霖解釋犯罪心理學與傳統刑偵間的博弈,他也聽不懂,只“嗯”了一聲,淡淡道:“我不排除兇手可能不在這兩人中間。”
陸成霖頓時張大了嘴。
夫人,你這是在開玩笑嗎!
離最后期限只剩兩天了!
蘇云又不緊不慢地加了一句,“但我不覺得,我的分析有錯。”
陸成霖一愣,琢磨了一下蘇云這兩句話,整張臉頓時黑了。
若是她的推斷沒有錯,但兇手又不在那兩人中間,那不是明說了,是他在搜索嫌犯的時候把其他有可疑的人漏了!
陸成霖頓時說不出心里頭是種什么滋味。
天天被這對夫妻打擊,他竟然都習慣了……
便在他默默自怨自憐的時候,又聽到女子冷靜地道了句,“最有可能找到證據的地方,還是在春滿閣。”
若他們是在那里受到了無法承受的打擊,以至于導致他們心理變態,那他們定會在那里留下蛛絲馬跡。
而且,也只有那里,最有可能找到兇手心底的訴求是什么。
你帶著絕望追逐的那個影子,到底是怎樣的?你到底是以什么為標準,幻想出了那個影子?
蘇云沉吟了一會兒,果斷道:“這一回,我與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