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赟乃嘉州周氏子弟,屢試不第,后為錢云書聘為幕賓,在嘉州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此時深深感受到朱芝、朱桐兄弟二人來者不善,絕不像簡簡單單的外放、流貶。
不過,他們遠在嘉州,相距建鄴三千余里,搞不清楚朝中有什么玄機,周赟此時也只能勸錢云書稍安勿躁、暫作隱忍,莫要跟朱家兄弟起什么沖突。
雖說現在傳言朱家不怎么受陛下待見,但更大的問題是朝廷就沒有幾個人關注嘉州,沒有幾個人知道錢云書是哪號人物。
錢云書真要跟朱家兄弟起什么沖突,鬧到朝中,誰更大可能會吃虧?
“他們若在黎州搞事,我也容忍他們?”錢云書這幾年除了對通判蔡宜稍假顏色外,作威作福慣了,一時半會還順不過氣來,怒氣沖沖問道。
“朱家兄弟真想在黎州搞什么事,自有不講理的蠻夷去跟他們糾纏,”周赟笑道,“等到朱家兄弟搞出事,卻收拾不了局面,州君還怕出馬會遲?”
“……”錢云書明白周赟是什么算計,按耐住心頭的惱恨,說道,“你且隨我去會一會這個朱芝到底是個什么人物!”
嘉州州衙談不上富麗堂皇,都是灰撲撲的磚木建筑,占地卻極廣,諸曹判司公廨、審理院獄、馬步軍院獄、倉儲以及禁廂軍駐營一應俱有,差不多占到整個嘉州城四分之一還多的地盤。
錢云書遲遲不露面,朱芝就與蘇求承坐在州衙的一座偏院里耐心等候。
朱芝與蘇求承原本不想這么張揚,甚至也不想去觸動錢云書、蔡宜等官員在黎州的利益,想著過段時間,才令京襄在嘉州的部署,以豐月樓的名義浮出水面。
不過,一連十數日錢云書都拖著不回嘉州城,而通判蔡宜等官員也不露面,推說朱芝赴任之事唯有等錢云書歸來才能決定,不愿與他們有過深的接觸,朱芝、蘇求承便想到他們再溫順,也不可能令錢云書、蔡宜等人放下戒備,索性便借這次見面,將爪牙露出來。
雖說有些蛛絲馬跡傳到京中,會引起警覺,但他們現在也只能寄望能爭取到足夠長的時間差完成在邛崍山里的部署。
這會兒聽著院子外一陣腳步聲,朱芝與蘇求承走到廊前,見數名衙役簇擁著兩人走進院子里來,一人身穿朱紅官袍,一人身穿儒衫,便知道二人乃是以翰林侍制兼知嘉州的錢云書與他的幕賓周赟。
“黎州司戶朱芝見過州君!”
朱芝行禮道。
錢云書打量了朱芝一眼,卻不忙著還禮,而是顧盼左右,問手下:“蔡郎君呢?”
“已經派人去請蔡通判,片刻就來。”有人稟道。
錢云書這才朝朱芝拱拱手算作還禮,說道:“龍游縣鬧出一樁案子,頗為棘手,不想在那里耽擱了好些天,叫朱郎君在城里久候了。”
“我往黎州赴任司戶參軍,乃朝廷派遣,再急也不差這十天半個月……”朱芝淡淡說道。
這會兒一個黑矮中年官員走過來,乃是嘉州通判蔡宜。
朱芝之前拜訪過兩次蔡宜,但蔡宜是個滑頭。
蔡宜遠離廟堂,看不透朝廷玄機,但對朱芝赴任黎州之事也始終模棱兩可,不表什么態,只說一切等錢云書歸來再議。
待眾人登堂入室而坐,朱芝朝周赟等人瞥了一眼,朝錢云書、蔡宜二人拱拱手說道:“朱芝此次赴任黎州,有些事不宜外宣他人之耳,僅可向州君、蔡通判面授機宜,還請閑雜人等暫且離開!”
錢云書面色微沉,沉吟片晌還是示意周赟等人暫且離開。
“大越立朝以來,官員遷貶不知凡幾,但黎州乃是蠻夷之地,自附從大越以來,哪怕是流貶,朝廷也未曾往黎州派遣過一名官員,朱芝此次赴任黎州,州君、蔡通判這些天心里應該有不少疑惑吧?”
錢云書拖延十數天不回嘉州城,朱芝、蘇求承就意識到錢云書、蔡宜這些嘉州官員不會放棄對他的戒備,但錢云書、蔡宜能針對他的手段自然也很有限,最為有效的不過利用他們在嘉州扎根甚久,暗中挑唆青羌等部搞事。
他與蘇求承決定索性將計就計,誘導錢云書、蔡宜誤以為朝廷將他外放黎州的根本目的,乃是朝廷為了將黎州編為經制州,納入朝堂的正式管轄之中,他到黎州任司戶參軍,僅僅是第一步。
就這一點,錢云書、蔡宜等人也是沒有辦法去驗證真假的。
畢竟朱沆、胡楷等人在朝中一直都想著將羈縻州經制化,以此擴大朝廷在西南的統治版圖;朱芝這次被貶到黎州,也是魏楚鈞等人乃至紹隆帝也是利用了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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