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希若和齊勉之是皇后下懿旨賜的婚,婚期就定在了三月初。
在正式婚禮前,還有許多程序要走。
比如下聘。
過兩天便是個黃道吉日,是齊家向姚家下聘的日子。
寧氏只生了兩個兒子,小兒子的婚事又是驚動了宮里的大事,她比任何人都要上心。
一聽要下聘了,寧氏便暗自撥拉起了小算盤。
下聘可不件小事啊,男家送到女家的聘禮有多少,直接關系到了男家的面子以及對新娘是否看重。
遠的不提,單說去年齊謹之娶顧伽羅的時候,清河縣主可是準備了非常豐厚的聘禮,除了慣例的一對大雁,茶酒果饌等也都是嚴格按照古禮來,另外還有上好的貢緞、西南的藥材等稀罕物。
最閃瞎人眼的卻是兩大箱子特意鑄成各種吉祥圖形的金銀錁子。
只這兩大箱金銀錁子便折合白銀五萬兩。
這可不是‘價值’五萬兩,而是實實在在的真金白銀啊。
零零總總加起來,齊家給顧家的聘禮足足有萬兩銀子呢。
當然,齊謹之那時還是黔國公府的未來世子,迎娶的又是趙國公府世子的嫡長女,聘禮豐厚些也屬正常。
齊勉之相較于齊謹之就遜色許多了,他一不是嫡長子,二沒有官身,迎娶的也不是什么高門顯戶人家的千金。
雖然姚希若靠著‘出神入化’(此處絕對寫實)的醫術,在宮里頗有些體面。
但再有體面,她也只是個‘女醫’。如果不是出身還算清貴,沒準兒還會被人歸到‘匠籍’呢。話說,醫生這個行當,在大齊的地位真心不高。
實話說,如果齊家沒有沒落,哪怕是齊勉之也不會迎娶一個‘女醫’!
雖然說用聘禮來衡量一個新婦的價值有些市儈,但聘禮的多少還是能體現夫家對新娘子的看重。
而以姚希若的‘價值’來說,齊家也確實無需花費太多的聘禮。
寧氏卻不這么想。
都是齊家的嫡出血脈,她們東府隱隱還比西府更‘正統’一些。
齊家能給齊謹之花費近十萬兩的銀子娶媳婦,輪到齊勉之了,即便齊家大不如前,也不能相差太多。一半是不敢想了,但三分之一總能達到吧。
寧氏連措辭都想好了,“勉哥兒的親事,是咱們齊家出事后的第一樁喜事,哪怕是為了去去晦氣,也當好好的操辦一番。推薦百度/棋子小/說/網閱讀更不用說,這里頭還有皇后娘娘的恩典哪。”
清河縣主是皇后的侄女,應該不會抹了皇后的面子。
寧氏的小算盤打得噼里啪啦,加快了腳步,一路朝萱瑞堂趕來。
萱瑞堂的西次間里,縣主也正在跟顧伽羅商量給姚家下聘的事兒。
“母親,這聘金會不會太少了?”
顧伽羅手里拿著一張薄薄的聘禮單子,略帶擔心的說道:“旁人也就罷了,只嬸娘那兒就不會輕易答應啊。”
話音未落,外頭便響起了小丫鬟的通傳聲,“寧大太太來了!”
縣主一怔,旋即笑道:“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然后高聲回了句:“快快有請!”
顧伽羅偏身下了炕,恭敬的立在了縣主身后。
門簾輕響,寧氏裹著一身的寒氣,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顧伽羅欠身行禮:“見過嬸娘!”
寧氏不在意的擺擺手,然后笑著對縣主道:“聽說要給姚家下聘了,我是勉哥兒的親娘,便想著過來瞧瞧。大嫂,我可不是不信您,只是……唉,咱們都是做母親的,疼惜兒子的心情,想必您也能理解。倘有失禮之處,還請大嫂見諒。”
縣主唇邊閃過一抹嘲諷,得,好話歹話都讓你說了,我還能說什么?
笑著點了點頭,縣主表示‘理解’,然后請寧氏入座。
寧氏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了方才顧伽羅坐的褥墊上,手肘放在炕桌上,關切的問道:“大嫂,不知聘禮單子可都擬訂好了?”
縣主沖著顧伽羅使了個眼色,嘴里卻對寧氏道:“弟妹來得巧,單子我剛剛擬訂好,正想跟顧氏商量完,便拿去給大伯母和弟妹過目。可巧你就來了,如此,倒也省了我的事兒。弟妹,你且瞧瞧吧。”
顧伽羅趕忙將手里的單子雙手捧給寧氏。
寧氏權當沒有聽出縣主話里的刺兒,接過單子,還沒看兩行,臉色就變了。
待她將短短的單子看完后,臉上的笑容便再也掛不住,“大嫂,這、這未免也太減薄了吧?”
聘金只有一千八兩白銀,加上那些點心、茶葉、果品和酒水等物,也沒有超過三千兩。
這么點錢,他們齊家給庶子娶親都沒有這么寒酸。去年齊慎之迎娶羅氏的時候,還花了一萬兩呢。
現在好了,堂堂大長公主的孫子、齊家嫡出的二少爺娶親,竟然只有可憐兮兮的三千兩?!
縣主嘆了口氣,道:“我知道委屈勉哥兒了,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家里只有出項卻沒有多少進項,上下幾十口子的人,每天都要吃喝花用。勉哥兒大喜,我也想風光大辦,然‘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手里沒錢,我這個當家主母有心卻也無奈何啊。”
縣主是長輩,有些話不能說得太透。
這時候就需要有個‘小嘍啰’為縣主抱屈。
顧伽羅想都沒想,就主動扮演了這個角色,她忙上前說道:“可不是嘛,方才母親還對我說,勉四爺成親,是咱們齊家這段時間以來難得的一次喜事,論理也當好好的操辦一番,沖沖晦氣,贏個好兆頭,可問題是官中實在沒錢。就這三千兩銀子,還是母親從自己的陪嫁里東挪西湊好容易弄來的呢。”
預想中的三萬兩變成了三千兩,寧氏心中的落差之大可想而知。
惱怒之下,她一時失了理智,陰陽怪氣的說道:“侄媳婦也太小瞧縣主了,咱們齊家哪個不知道縣主娘子家私豐厚?他大伯征戰多年,不知攢下了多少好東西?抄家的時候,卻沒有抄走多少……”
打仗最賺錢了,即便是在貧瘠的西南,齊令先隨便剿滅一個山寨,就能弄來一箱一箱的金銀財寶、珍貴藥材。
可那些東西,卻沒有入齊家的公賬,而是全都折成銀子變成了清河縣主的‘嫁妝’。
當然,東府也是這么操作的,雖讓兩家沒分家呢,只能如此來隱匿私產。
縣主聽了這話,頓時變了臉色,毫不客氣的說道:“我們家老爺征戰西南,二堂弟去那邊也不是游山玩水。至于官中的銀錢,自有賬目,官府來查抄的時候早已交割清楚。弟妹說這話又是什么意思?”
顧伽羅也怒了,心道,東府這群人真是無恥,吃西府的、住西府的,西府養了他們一家好幾個月,他們不說心生感激,卻還要嫌棄西府沒有拿出全部家底來供他們揮霍!
這是什么無賴邏輯?!
縣主顧念身份,有些話不能說得太過。
顧伽羅卻沒有這個顧忌,她年輕,‘不懂事’,即便說錯了什么,那也是‘童言無忌’。
只見顧伽羅冷哼一聲,道:“我算是聽明白了,嬸娘這是怪我母親當家不公呢。這也好辦,不如由嬸娘來當這個家。我母親也是有春秋的人了,似嬸娘這般閑著吃茶豈不更好?又何必做那等吃力不討好的事兒?”
縣主心里很滿意顧伽羅的表現,面上也冷了下來,淡淡的說道:“是呀,弟妹若是覺得我做得不好,大可親自來做。當了這幾個月的家,我還真有些累了,正想好生歇息一下呢。”
寧氏原本還想反擊回去,但縣主的那句‘親自來做’,驚醒了她。
齊家這家可不好當,公中根本就沒有什么銀錢。所謂‘當家’,根本就是做‘冤大頭’,拿自己的嫁妝添虧空。
寧氏的私產所剩不多,她可不想全都填進齊家這個無底洞里。即便是為了自己的兒子也不成!
強忍著心里的不忿,寧氏慌忙給縣主賠禮,直說自己是午覺睡迷了,方才說得都是胡話、夢話。
又再三感謝了縣主當家的辛勞,還表示給姚家的聘禮,就按照縣主的意思辦。
最后,更是飛快的閃身走人,唯恐自己走慢了,縣主便會將齊家的爛攤子推到她頭上。
“母親,待姚氏過門后,咱們還是盡快分家吧。”
望著寧氏的背影,顧伽羅幽幽的說道:“這起子人根本就是一群白眼狼,養不熟!”
縣主嘆了口氣,“罷了,左右也不剩幾天了。”
東府的人是什么德行,她比顧伽羅清楚。
但大長公主到底是長輩,又丟了公主誥封,世人向來同情弱者,哪怕明知道大長公主不是個善類,可看到她晚景凄涼的模樣,也忍不住心生可憐。
而縣主呢,是齊家唯一保有品級的人,行事的時候稍有不慎,便會落下‘囂張跋扈’、‘以勢壓人’的惡名。
縣主自己倒無所謂,但她卻不想連累兒孫。
罷了,只當花錢給兒子買個好名聲了,反正她也不差錢!
一個月的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進入了三月。
春暖花開,陽光明媚,空氣中都彌漫著甜香的味道,正是婚娶的好日子。
齊家大宴賓客,規模雖然比不上齊謹之成親那次,但于目前的齊家現狀來說,已經是非常高規格的喜宴了。
齊家的姻親和故友紛紛上門來賀喜。
在縣主的盡力操持下,齊勉之和姚希若的婚禮辦得也算風光,所有賓客見了,都忍不住在心中暗贊縣主賢惠、齊令先厚道。
在親友的祝賀聲中,一對新人被送入了洞房。
姚希若對齊勉之的感覺很復雜,上輩子她跟齊勉之‘通奸’,甚至還產下一子,但、但她始終都忘不了齊勉之為了保全自己卻對她痛下殺手的一幕。
大紅的嫁衣衣袖里,姚希若一只手握得緊緊的,掌心正藏著一枚從系統里兌換來的藥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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