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逃!”不知這兩人誰喊了一聲,兩人不約而同的向旁邊的山崗跑去。
:“這,這怎么辦!得回去稟報姜將軍和大王。”
另一個胡人大喝一聲,指著下面瘋狂的馬道:“你瘋了!這會回去不是被馬踩死就是被大王處死!你我都不是氐人,憑什么給他賣命!”
這一下,胡人靜了下來,道:“機會難得,咱們快跑吧!”
話音落地,二人乘夜跑向遠方。
苻虎的大營就在前頭,瘋馬哪里會管甚么柵欄軍士的,前仆后繼的撞開了高大的木門,有的跳過柵欄,有的正踩在守門的兵士身上。
一瞬間的功夫,將胡人軍營大開門戶。
苻虎聽聞外面吵嚷聲,醉眼朦朧的撫摸著身邊的美人,俯下身子繼續耕耘著。
瘋馬沖進大營片刻,鐵焰軍方隊趕到,裴良大笑著,眼神晶亮道:“王靖之啊王靖之,這廝真真賢才!”
黎仲笑道:“苻虎十萬大軍連日大宴,疲憊不堪,被這驚馬一嚇竟潰不成軍。”
時機,這便是王靖之口中的時機。
胡人勢大,兵強馬壯,以鐵焰軍五萬兵力難以擊潰苻虎號稱的二十萬大軍,但眼下,可堪一戰!
:“二十萬?”黎仲笑道:“果真不實啊。”
胡人傳令兵擊響戰鼓,轟隆的鼓聲在一片驚慌中令胡人為之一振。
苻虎聽聞戰鼓,心下才明白過來。一把推開身邊的美人,大掌一揮道:“取孤的戰袍來!”
:“是。”美人白生生的身子,在燭火下美妙不可言說,卻來不及給自己扯上片縷,慌忙下地為苻虎整裝。
苻虎抓起木架上的彎刀,沖出帳外:“漢人敢來,老子讓你有來無回!”
:“大王!”主將姜威踏大步趕來,面容煞白有些驚慌,道:“大王,敵人有備而來,破我大營,大王還是趕緊帶著隊伍去淝水與建南帝匯合,同謀大業吧!”
苻虎蹙眉道:“讓老子屈居人下?老子不干!”
這不是擺在眼前的事嗎?
苻洪號稱有百萬雄師,而他現下在困境中,雖號稱“二十萬”大軍,實際上也不過就十萬左右人,被鐵焰軍一嚇,跑了數千不止,這副樣子去找苻洪,不就是弱勢?
:“不去!”
姜威眸光一轉,道:“那你就去死吧!”
:“什么?”
苻虎轉眸之際,只見一把長刀沖著自己的胸口刺來。
:“姜,姜威!”苻虎連退三四步,手指顫抖的指向姜威,姜威連上兩步,舉刀就砍,血肉模糊,讓人不敢看去。
:“大王被刺身亡!”姜威高喊一聲。
幾乎所有的胡人都沖著他看了過去,姜威道:“大王被害,我們快走!”
軍中群龍無,姜威這將軍便是最大的領袖,兵士中不知誰先帶了頭,跟隨姜威邊退邊打。
鐵焰軍哪能輕易放過,直至追到江邊,看著他們慌張的上船退去,才不再向前。
副將姚勇看著狼狽不堪的隊伍,不由得心痛,道:“將軍,我們分明可以一戰,為何要退?”
姜威唇邊揚起殘忍的笑容,道:“大王,讓我們去投靠建南帝。”
:“大王?”姚勇狐疑道:“大王性子可是不會輕易后退的!你莫要欺我!”
姜威轉眸看著他道:“我口中的大王,乃是鮮卑王,武洪王慕容嚳!”
直至此刻,姚勇才明白過來:“你,是你殺了大王?”說著話,他摸向腰間的長刀,警覺的后退了兩步。
:“他許了你什么!你竟背叛大王!”
姜威笑道:“前燕柱國大將軍,普六茹揜,許我封侯拜將!”他上前兩步道:“難道你不想出人頭地?我本羯人,你亦是羌人,在這亂世不過是謀個富貴,你難道不是嗎?”
普六茹是鮮卑姓,這個柱國大將軍又是誰?從前仿若并未聽起過此人名姓啊?
姚勇看著他的笑容,只覺得渾身冰寒,訥訥的點點頭道:“自然,自然。”
姜威轉眸而笑,道:“好兄弟!”他上前兩步,拍拍姚勇的肩膀道:“你我混入建南帝苻洪麾下,待到時機成熟,與王里應外合,一舉拿下這天下,到時,高官厚祿任君挑揀!”
:“好,好!”姚勇心驚,卻知道自己毫無退路,今日,他敢說一個“不”,苻虎便是他的下場。
慕容嚳和普六茹揜這兩個名字,在他心中烙上了深深的烙印。
裴良這邊打掃了戰場,安頓好駐地府軍,得勝而歸。
赤甲軍與北府軍抵達武都時,已然七月末里,一路上遇到的流寇不少,在這正規軍眼中,自是不值一提的。
有戰爭的地方就有殺戮,有殺戮的地方,最受苦的,自然是平民百姓。
飽受戰火和胡人劫掠摧殘的百姓,在寬闊平坦,卻燃著焦土的官道上行進著。一行僧侶身著深色打著補丁的僧袍,盤膝坐在路邊,悲憫的看著眾生苦難,不約而同的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
那一雙雙眼睛,充滿了疲憊與無望。
楊毓騎在馬上,不自覺的看向路邊綿長的隊伍,這些百姓舉家遷徙,身上背著大小不一的行囊,全憑著一雙腿往前走,少數有代步工具的家庭,在隊伍中都顯得扎眼。
土道上的塵土,飛揚漫天。
她微微蹙眉,雙腿輕磕馬腹,朝著謝元清奔去。
:“何事?”謝元清蹙著眉宇問道。
楊毓躊躇一瞬,道:“能否帶著這些庶民一同行軍?”
:“你瘋了!”謝元清不自覺的抬高聲音,道:“我們是去打仗!帶著這些庶民,軍隊行進度減慢不說,軍糧不夠也不說,若是突然生爭端,這些人能同我們一起打仗?”
楊毓微微點頭道:“我,我明白。”
謝元清看出她是不忍心,聲音還是冷的,語氣卻平和一些,接著道:“遙想三國鼎立之時,劉玄德舍不得遺棄荊州百姓,致使行軍度緩慢,在長坂坡被曹軍追上,被曹軍大敗,只能逃到劉琦駐守的夏口,才拉開了赤壁之戰的序幕。
你今日所想我能理解,然而,庶民有庶民的命途,你護得了一時,護不得一世。只能視其輕重,取舍有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