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評一直是絕對忠于袁氏的,即使袁譚節節失利,面臨滅頂之災,他也是不離不棄,可謂是個“從一而終”的袁氏官員中的典范。但辛評因為其弟辛毗投降曹操而為袁譚猜忌,待辛毗投降曹智的消息傳至袁譚處時,就被袁譚罷官免職,趕出了平原。
當曹智圍攻鄴城時,報國無門的辛評無可奈何的正好回到鄴城。辛評是走投無路回到鄴城,他現在只是一名平民。但他這個平民因為之前的身份和站錯隊伍,是一個有家難回之人。因為他現在袁氏的臣子,更是審配曾經的敵人。
辛評一回到鄴城,就被審配抓捕,投入大獄。但這些人審配一時都未殺,他本來還想留著這些人,擾亂這些已經歸順曹智之人的心緒,最起碼還可以在關鍵時刻牽制一下這些人。親情這一關任誰也是逃不掉的,但誰會想到曹智圍困鄴城只有數月,就以漳水灌城,今日有這么快破了城。
但這些人審配是不會留給曹智做人情的,在審配的侄子審榮引兵入城時,審配憤恨辛評等人敗壞袁氏家業,決定殺害鄴城大獄中辛評、許攸等人的家眷。他審配要倒行逆施一回,趕盡殺絕這些叛賊戚誼。
“辛評何在?”
“不敢勞動審大人動問,我已經來了。”
監獄暗處,慢慢走出一人,年約四旬,嗒然若喪。到了審配面前直挺挺的站著,啞聲道:“辛評見過大人。”
審配對著還敢如此理直氣壯的辛評,見到他還不知跪地的,森然喝問:“辛評極其家人,軍前叛變,不準主公遺命,你可知罪?”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不知辛評侍奉大公子何罪之有了?那份遺命到底是不是袁公遺命,你審配心里最清楚!”
審配一聽辛評振振有詞的辯解,甚至再次觸到了他的軟肋,不由怒劍一指罵道:“袁公在世時,冀州、北地安寧平靜,你等公卿大夫坐享安樂榮華。主公一亡,你等就各懷鬼胎,為著自己的私利,拉幫結派。如今鄴城更是到了存亡之際,本正需你等效力。你身為大夫,理當為眾表率。但爾等卻背信棄義,不知與主共赴患難。你們這些人,身為袁氏官員,卻不知知恩圖報,不聽繼任主上號令,紛紛變節,罪當處死,罪當處死……來人,把他給我抓起來,梟示眾,以敬效尤。”說道最后審配的眼神已是更顯狂亂。
此時審配身邊的軍衛聞言盡皆大驚失色,紛紛叩為求情。審配只是不理,已被兩名兵衛抓起的辛評,正依審配令被拖向大牢外。
辛評掙扎不得,不禁破口大罵:“審配,你視臣民如芻狗,倒行逆施,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殺了他,給我殺了他。把這個人給我寸磔而死!”怒聲的審配大聲吼叫道。那正在行向的高蕃一聽審配之言,生恐辛評真受寸磔之刑,熬盡酷刑方死,連忙搶在搶出的審配之前抽出利劍,一劍刺入辛評的心口。辛評罵聲未絕,便已止息,只是那雙眼睛,卻仍死死瞪著審配,猶自飽含恨意。
火光映在辛評的眸中,微微有光閃動,恍如仍是活人一般,審配見了心頭也不禁一寒,不禁惱羞狠道:“給我梟其級,挖去雙眼,懸尸示眾。此地的人火全部處決!”
“啊……”
“配公饒命啊……”
審配殺了辛評,持劍來到匍匐在腳下一大片瑟瑟抖的獄中囚徒。審配再次向前走出幾步,看著一眾老弱婦孺的哭泣,還有許攸兒子等在大聲求饒,回對著一桿親衛兵將厲喝道:“這些人一個都不留!”
審配滿身鮮血提劍從獄中行出時,各個城門方向如潮水般的吶喊聲,已是充斥了鄴城所有的每一條街巷。
審配知道自己大勢已去,仰天長笑一陣后,對著高蕃道:“去吧,去執行吧,我們也只有最后一步可走了……”
“主公,辛毗請命火進城,我的家人都在城內,我剛得到消息,我大哥也在城內……我恐審配狗急跳墻…….”辛毗白凈的臉頰微微泛著紅暈,有些汗漬,有些氣喘的從后軍中奔來,向曹智請命。他身后還跟著蘇由等同樣叛逃曹智處的袁氏叛將、降臣。
辛毗作為謀士,他此時其實還不應出現在入城的中軍中,他本來也的確隨郭嘉立于后陣,等待著進城。但他收到家兄就在城內的消息后,心下擔心家人之情,已是難以抑制,在蘇由等向他同樣訴說、表達了擔憂之情后,他就告別了郭嘉,直奔曹智的中軍請命而來。
對于辛毗說辛評就在城內,曹智一愣。辛毗的心情他能理解,但也不至于左右了他的按部就班進城計劃。
在這幾個月在曹軍的高壓軍事圍逼和審配的殘酷統治下,每天都有被用來殺一儆百的人家破、滅族,城外的攻擊和圍城使得城中居民日常的勞作完全停止,匠人、商人,全部困守家中日夜恐懼著死亡的來臨,使得每一個衣衫完整,看起來毫無傷的居民眼神呆滯,面色蒼白,他們膽怯地站在路邊、門口,怯怯地看著曹軍的軍隊緩緩馳過長街。
雖然在曹智嚴令之下,沒有哪個士兵膽敢趁亂行些為非作歹之事,整個接收城池地工作井井有條,大有秋毫無犯地樣子,這些百姓仍是一副驚弓之鳥的模樣。所以曹智不能讓一些有著家眷在城內的屬下官員壞了這種剛剛有所好轉的氛圍,亂開殺戒。
曹智知道如果辛評等辛毗或是其他袁氏降臣,現他們的家人已死在審配屠刀下,一定會奮不顧身的報仇。甚至在找不到審配這個主兇時,會把氣和滿腔仇恨泄在審配的部下、家人身上,也來個以牙還牙的殘殺等。
而且以曹智的估計,他們的家人很可能已遭毒手。那么他們這群兩眼紅的人到時眼門前倒是就有人泄,那邊就是此時畏畏縮縮站在城門口迎接曹智的審榮了。
曹智不能讓這種冤冤相報何時了的慘案生在他眼前,他新接手的鄴城也不允許這樣違背曹智保證的事兒生。按著郭嘉等人的事先提議,收復鄴城之后,第一要務,便是安撫人心,不能在隨便妄殺一人。其次,便得犒賞有功之臣,重設北方朝廷的官吏,恢復北地自上而下地有效統治、重建秩序。重整各城各邑、關隘要道,安排駐軍。撫恤因戰亂而死的人家,救濟因兵荒而耽擱的農墾的百姓。派遣使節同還在高干治下的并州,袁熙的幽州,袁譚的青州等地交好關系,并與做進一步接觸,能不再動刀兵,就收復這些地方,自是最好。因為從長遠計,曹智打完冀州須得先恢復些元氣,否則明年春上,全國的糧食便接濟不上了,如何在同那些有異心者周旋和動戰爭。
這些都是曹智在攻破鄴城,取得冀州后,須得早作思量之事。他絕不能因為辛毗一家一戶的私人感情,而亂了整盤計劃。
曹智輕輕一拍辛毗削瘦的肩膀,讓人帶著審榮先到郭嘉處報到后,就對辛毗道:“你不要急,現在,許攸帶著曹洪、許褚和呂氏兄弟已先入城而去,要是能救下你的家人,自然已是救下,要是……唉,你隨我入城吧,但我要提醒你約束你的手下和雙手,不許胡亂殺人。不然……就算是你,我也會……咳!寡人也會軍法從事的。”
“是!”辛毗心里雖然焦急,但面對曹智的訓示,還是不敢怠慢,同蘇由等人一起在曹智的戰馬下躬身應道。
曹智隨即喊了聲“進城!”便抖動馬韁,絕影“達達”踏著有規律的節奏,濺起無數水花,在進城的泥濘道路上緩緩啟動。曹智的親兵護擁著他,向已清除了路障的南門后的大道行去。
此時已是輪到中軍進城,曹軍作為絕對的勝利之師,每個昂挺進的士兵,都斗志昂揚精神亢奮,可坐在絕影上的曹智,心神早已越過這趾高氣昂的進城士兵,想到了戰后一系列棘手的問題和許攸等家人可能早已死在審配屠刀下的善后事宜。
前方已是寬闊平坦的青石官道,再前行一段時間,前方出現兩座巨大的闕樓,一間闕樓中間便是大將軍府的大門了。而旁邊一座據說現在就是審配的行轅和整個鄴城的行政樞紐中心。
“殺,得審配人頭者,賞千金。賜田百畝!”曹智的大隊漸進那兩座闕樓時,便聽到了陣陣喊殺聲。里面甚至還有曹洪在激勵屬下的許愿高喝。
直到此時曹智才知終于審配的人還未死絕,不由感嘆此人在治理和用人上的獨到之處。
審府后宅之中,審配站在廳上。審配擁有此座豪宅,也是在袁尚受他輔助登上主位后,才賞賜給他的,說實話,他得了此處豪宅,連一天也沒好好享受過,就已經要成為過眼云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