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抬起頭,微微斂目,本來淡漠的神色,也多了一分笑意,“我就知道,該在這里等你!”
晏錦瞇了瞇眼,沒有立即接少年的話。
他不是應該在沈家軍營之中嗎?
她也是昨兒夜里突然決定回京,可這個人居然比她早一步歸來!
有人走露了消息?
還有,如今這個人,已經可以在晏家行動自如了嗎?
她琢磨不透這個人的想法,前世是這樣,現在也是……
晏錦并未像從前一樣,轉身逃走,而慢悠悠地走上前,屈膝行禮后,慢慢地站穩了身子。對站在眼前的少年道,“不知蘇公子在這里等我,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嗯?你確定要在這里說?”蘇行容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邪氣的笑。本來略顯輕浮的神色,由他來做,便顯得十分有氣質,“在外面?”
晏錦只是笑了笑,“有何不可呢?”
顯然,她不打算私下和蘇行容接觸。
而且,她也認為自己和蘇行容,此生并沒有那么熟悉。
蘇行容看著晏錦露出禮貌卻又疏離的笑,神色間露出一絲不自然,“你既要在這里說,也好……前幾日我聽寧裕說起你,他說你去了沈家的軍營之中。素素,你去哪里做什么?”
晏錦微微一怔。
她原本以為蘇行容會去沈家軍營,無非是因為沈蒼蒼是他未過門的妻子,他該去關心沈蒼蒼。
可現在看來,并非這樣。
沈蒼蒼不喜歡蘇行容,而蘇行容似乎對沈蒼蒼也并沒有好感。
可為何,兩個人彼此互相厭憎,這門親事卻一直沒有作罷?
“去陪明惠郡主走走!”晏錦倒是沒有欺瞞蘇行容,而是從容不迫的回答,“蘇公子找我,便是為了此事?”
蘇行容濃密的眉,漸漸地皺了起來,他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就這么一動也不動的打量晏錦。
他并沒有說話,但是他臉上的神色,說明了他現在很不高興。
過了半響之后,蘇行容將晏錦自上而下,打量了幾個來回,才無奈地說,“我不喜歡你這樣同我說話!”
語氣又淡又冷漠,像他們是陌生人一般。
明明不是陌生人,她卻一直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這種感覺,他很不喜歡!
晏錦只是瞇眼笑,然后依舊是淡淡地問,“是我失禮了嗎?蘇公子,抱歉!”
“抱歉?你抱什么歉?”蘇行容氣瞪圓了雙眼,俊朗的面目上更是露出幾分怒意,“我同你說過,我已定親,我沒有騙你!你這又是生那門子氣?”
蘇行容的話,讓晏錦愣住了。
他以為自己在生氣?
這可是天大的誤會。
晏錦看了一眼周圍,才揮手讓香復退后一些。
有些事情,她務必要說清楚。
這么拖延下去,也不是回事。
等香復退遠之后,晏錦才低聲道,“蘇公子同明惠郡主的事情,我也是剛知曉。說起來,我得恭喜蘇公子。這件事,對于郡主和蘇公子而言,都是一門喜事。我同明惠郡主也算手帕之交,她的喜事,我自然是高興的,又怎么會生氣?”
“你……”蘇行容沒想到晏錦居然會這樣說,然后緊緊的握住拳頭,“你這話什么意思?”
晏錦依舊是露出一個疏離的笑容,并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她其實,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沈蒼蒼和蘇行容定親的消息,雖然并未在京城之中傳開,可見蘇家和太后認為現在時機不成熟,不適宜公布。但是,晏錦從沈蒼蒼的態度上看得出來,沈蒼蒼雖然不喜蘇行容,卻沒有否認這門親事。
可見,沈蒼蒼是默認了。
她不想違背母親的遺命。
至于蘇行容,晏錦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是真的有那么一點喜歡沈蒼蒼,還是想要利用沈家,甚至有別的原因……
她唯一知道的,便是在蘇行容的眼里,根本沒有最純粹的東西,包括感情亦是。
他想要得到許多東西,都是因為想用這樣東西,去換取所謂的權利。
至于感情,在權利面前,或許只是一塊踏腳石。
而她,不想做這塊踏腳石。
蘇行容緊緊地抿著下唇,手握成拳頭,手背上隱約可見經絡。他顯然用了很大的力氣,在控制心里的怒氣。
半響后,當晏錦以為蘇行容不會再說什么后,他只是喃喃地說,“你不懂,我是……”
“我同你說這些做什么!”蘇行容擺了擺手,一臉無奈,“看來那件事情并未影響到你,這樣我就放心了!”
說完,他也不給晏錦辯解的機會,而是從袖口里掏出一串琉璃制成的手鏈。
這串琉璃手鏈,珠子是藍色的。
上面的每一粒珠子,飽滿且十分清澈清新。仿若將整片大海,都藏在了珠子里面……
蘇行容將它放在一邊的闌干上,幾不可聞地說,“給你的!”
蘇行容放下之后,便離開了。
那串藍色的琉璃手鏈,清澈透明,晶瑩剔透,沒有一絲雜質。這種東西,價格不菲……
晏錦瞧著蘇行容的身影漸漸地消失后,才微微蹙眉。
蘇行容根本沒有給她婉拒的機會。
這樣貴重的東西,說丟下,便丟下。
似乎,她拿和不拿,都是無所謂的。
而且,方才蘇行容說‘那件事情并未影響到你’時,晏錦下意識便想到了莊文的事情。
莫非,蘇行容知道?
過了一會,晏錦才暗暗地嘆了一口氣。
這個人,向來霸道,不允許外人對他說一個不字,對她亦是如此。
前世,她明明不想做他的妾,可他卻說,她不放過他,而他也不會放過自己。
就算是死,他們也得糾纏在一起。
可笑啊!
明明他是那么認真地和她說,他不會強迫她做她不喜歡的事情,可每一次,他都在強迫她。
這個人,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似乎都改不掉這個毛病。
晏錦看著那串琉璃珠子,然后對身后的香復揮了揮手。
香復趕緊走上前,福身道,“小姐!”
“你將這串手鏈收起來,等二哥來找我的時候,再拿出來!”晏錦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后,便不再去看那串珠子。
盡管,那串琉璃做的珠子,十分的奪目,也很吸引她的視線。
可那種東西,她卻不想要。
連碰,也不想碰。
香復見晏錦這樣說后,趕緊點頭將琉璃手鏈收好,然后扶著晏錦朝著榮禧院走去。
兩人剛走一會,一位穿著綠色長裙的少女,便從不遠處的假山后走了出來。
她微微斂目,神色里帶了幾分錯愕。
長廊中,蘇行容和晏錦的身影早已消失,可少女卻一直站著,半響后才勾起唇角,露出一絲笑。
她輕聲地對身邊的丫鬟道,“走吧,去祖母那里湊湊熱鬧!”
丫鬟愣了愣,過了一會才回答,“奴婢知道了!”
晏錦和香復腳步走的極快,絲毫沒有發現,方才發生的事情早已落入他人的眼里。
彼時,晏錦剛踏入榮禧院的前庭,便遠遠地看見朱媽媽迎了上來。
朱媽媽這幾日氣色養的不錯,見到晏錦的時候,更是一臉笑意,“大小姐,您可回來了!這幾日老太太一直記掛著你,昨兒夜里更是跟老奴念叨,說是幾日不見您,跟過了許久一樣!”
晏錦笑瞇了眼,然后微微頷首道,“我也想祖母,這不,剛下馬車,便來見祖母了!”
“老太太在屋內呢!”朱媽媽見晏錦神色不改,又道,“小姐快進屋!”
晏錦跟在朱媽媽身后,臉上的笑意未曾褪去。
站在晏錦身邊的香復,看到晏錦的神色后,多少有些怔住。
她跟在晏錦身邊的日子,算起來也并不短了。可晏錦何時是真的高興,何時是假笑,她依舊猜不透。
譬如現在,晏錦笑的很開心,仿若真的很掛念老太太似的。
可香復知道,晏錦掛念的,是病了的大太太,而并非是老太太。
香復想著,頓了頓腳步后,便立即跟了上去。
晏錦進了屋,發現晏老太太此時正坐在上方,而二嬸和季姨娘帶著孩子們,都坐在下方,只是這群人中,不見三嬸。
三房唯一來的人,便是極少出門的晏鈺鶴。
今兒,晏鈺鶴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長衫,神色里帶了幾分從容。可這月白色的長衫,穿在晏鈺鶴身上,卻顯得怪怪的。
沈硯山穿著月白色衣裳的時候,有一股淡淡的謫仙的氣質。而蘇行容穿著,則顯得有幾分風流……可晏鈺鶴穿著,卻將他本來蒼白的臉色,襯托的更沒有血色。
晏鈺鶴極少出門,每日都在屋內看書,所以他的氣色還不如站在她身邊,朱媽媽的氣色好。
“見過祖母,二嬸……”晏錦微微一笑,屈膝行禮!
晏老太太見到了晏錦,不似往日那般冷淡,笑著點頭,“大丫頭回來了?快過來坐下!”
晏錦神色泰然,慢慢地走到了晏老太太的身邊,坐在了晏老太太身邊的小杌子上。
晏錦的動作,讓坐在下方的季姨娘忍不住挑了挑眉,“大小姐真是孝順,一回來便知道來給老太太請安!聽聞這次,大小姐帶了定國公府的重大夫回來!”
季姨娘說到這里,微微一頓,然后轉眸對晏老太太道,“重大夫醫術精湛,堪比宮中的御醫。大小姐是擔心老太太的身子呢!”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