伎謀

第一百四十七章 絕情(單更,兩章的量~)

第一百四十七章絕情(單更,兩章的量)

翌日清晨,清暑殿。

司馬曜方才起身不久,周祿正站在他身后伺候他穿衣,他微微轉眸,忽然望見安放在軟榻幾案上的懿旨。

他轉頭望著,那是崇德太后的遺詔,由中書省所擬,昨日傍晚之時,建章宮派人給送來的,那時他只是吩咐送來遺詔那內監將遺詔擱在幾案上,并未去看,而今再見,方才想起要過目。

于是抬手兀自抓著腰帶,周祿站在他身后,察覺他此舉,便停手不再為他綁腰帶,喚道:“陛下。”

司馬曜微微側首望向他,道:“去把崇德太后的遺詔來拿,昨晚送來,朕都沒來得及看一眼。”

“是,”周祿這便走去將那遺詔取來,打開一看,望見陪葬那七人,為首的那一個竟是蕭桃戈,頓時傻了眼。

他緊緊蹙著眉,不時搖著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這不可能啊!陪葬七人當中怎會有桃戈,那名單上分明是沒有她的!

周祿也已察覺,司馬曜當即轉身面向他,道:“周祿,你速去中書省查查這遺詔到底是何人所擬!”

周祿答應了一聲,旋即轉過身,這便要出去,豈知這時有一個小太監慌里慌張的沖進來,與他撞了個正著,一頭栽在他懷里頭,他被撞得胸口生疼,怨怪道:“誒喲喂,你這小東西,竟是個走路不帶眼睛的。”

他說話間,那小太監連連朝后退了兩三步,低頭道:“周公公恕罪,此事實在是緊急,拖延不得。”

周祿望見他腦門上竟有血印,似是在哪里磕破了皮。

這是為崇德太后守陵之人,他自然是記得的,莫不是崇平陵那兒出了什么岔子!

司馬曜亦是認得那小太監,聞他所言,當即追問:“有何急事”

那小太監回道:“是瑯琊王,瑯琊王昨夜夜闖崇平陵,奴婢沒能攔住他,反被他打傷,僥幸得以活命,今天早上醒來進陵中一看,陪葬的七口棺材竟被撬了四口,其中一口,里頭還是空的,奴婢猜想,里頭的人必定是被瑯琊王給搶走了,便趕緊進宮稟報陛下。”

司馬曜微怔,老七冒如此風險,夜闖崇平陵,還絞盡腦汁連撬了四口棺材,若非為救桃戈,他又豈會如此。

桃戈啊桃戈,她果真被拉去給崇德太后殉葬了嗎!

可那名單上,分明沒有她的名字,遺詔是中書省的人所擬,這中間到底是誰動了手腳……

他蹙眉,可眼下,把桃戈帶回來才是最緊要之事!

“傳令下去,朕今日欠安,休早朝!”他說著,拂袖而去,口中道:“去瑯琊王府!”

周祿見勢,連忙跟上去,與他一同往瑯琊王府趕去。

司馬曜與周祿方才出了清暑殿,這會兒清暑殿的一面墻里便走出一人,當真是從墻里面走出來的,像是躲在墻縫里頭一般。

這人蒙著臉,著了一身深藍色衣服,頭頂帽子略尖,連額頭都遮得嚴嚴實實,唯獨露出兩只眼睛,看著似是一副東瀛忍士的打扮,只是此人肩膀略窄,分明是個女子。

此人走出墻壁,望著司馬曜與周祿走遠,便又退回墻縫里頭。

彼時在瑯琊王府,司馬道子已起身,穿戴好衣物,便出了書房,這便要進宮早朝,出了書房卻見妍蚩站在院子里頭,正放眼遠遠望著他,他忽的望見她,自是微微一愣,一想起昨夜與桃戈翻云覆雨,便吞了口口水,問道:“你一直都在”

妍蚩仍面無表情的望著他,冷冰冰的說道:“司馬曜來了。”

司馬道子聞言臉色輕變,當即轉身看了一眼書房,而后回身道:“本王這就帶素素走。”

說罷,便轉過身,正要往書房里走去,誰知妍蚩這時卻淡淡道:“來不及了,他已到王府門外,王爺現在走,定與他撞個正著。”

司馬道子微微蹙眉,低眉微怒道:“本王與他拼了!”

“王爺!”妍蚩陡然提高了聲音,冷硬的聲音里透著一絲怒意,道:“屬下只問一句,您為這皇圖霸業費盡心思,做了多少努力,而今果真要為一個女人放棄么!”

司馬道子怔住,是,他為這天下殫精竭慮,為皇位處心積慮,隱忍十年,單一個苻堅敗了,并不代表他也敗了,他還有妍蚩,他還有東瀛,可為了桃戈,他卻不得不放棄眼前擁有的一切,他想為了桃戈奮起與司馬曜搏上一命,可如今時機尚未成熟,他不敢冒此等風險。

他不言不語,妍蚩亦不再逼他,沉住了氣,道:“其實王爺,您今日即便能帶著她遠走高飛,她也活不了多久。”

司馬道子微怔,“什么意思”

“她被種了蠱,在這世上,唯有司馬曜的龍陽之氣方能為她續命,她離不開司馬曜。”

司馬道子怔怔的望著妍蚩,目中盡是不可置信。

正在此時,桃戈亦是從書房里頭走出來,抬眸忽見妍蚩,不免一驚,只是司馬道子就在身旁,她便什么也不怕,轉瞬間撫平心緒,她望著司馬道子,一臉的期盼,道:“姐夫,你怎么還不進宮”

司馬道子頓了頓,轉頭故作漫不經心,淡淡的掃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說道:“在等你。”

桃戈為他如此冷硬的語氣頗感不適,只是并未多想,隨后仍笑道:“等我做什么。”

司馬道子轉身面向她,道:“等你起身后,送你回宮。”

桃戈聞言頓時怔住,亦是滿目不可置信的望著他,“你說什么,你在同我說笑么……”

“我說,等你起身,便送你回宮,你聽不懂么”司馬道子故作不耐煩。

“可你昨夜說,今日要帶我去瑯琊的……”桃戈說著,目中已不由自主的含淚。

司馬道子對她露出一絲笑意,卻是冷嘲熱諷,言道:“昨夜是昨夜,今日是今日,昨夜的話,不過都是本王說來騙你的,也只有你會相信,蕭桃戈,”他說著,朝她走近,繼續道:“你怎么那么傻,那么蠢,是不是隨隨便便一個男人同你說兩句情話,你便要投懷送抱了”

他繼而又冷嗤,道:“昨夜你可是潤得很,本王陷進溫柔鄉,竟險些出不來,你日后服侍皇兄,也得像昨夜服侍本王那樣,如若不然,可討不得他的歡喜。”

桃戈愈聽,愈發難以接受,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鋒利的針一般,無一不是在錐著她的心。

“你騙我,你騙我,”她伸手拉扯著他的衣袖,哭得梨花帶雨,仍試著安慰自己,道:“你在騙我,我不信,我不信你這么絕情……”

“由不得你不信!”豈知他竟陡然一拂袖,硬生生的將她甩開,令她跌撞在書房的門框上。

桃戈背后猛受一擊,口中當即是一陣腥甜,吐出一口血來。

司馬道子見她這般,心里頭亦是一陣刀割,他見她摔著,當即要將她扶起,可一動身,卻又怕她看出他的心思,唯恐她不肯離開他,便只得對她視若無睹,故作狠心絕情。

桃戈癱坐在地上,一手撐著地,另一只手捂著心口,淚流不止。

司馬道子卻依舊冷冰冰的說道:“你走吧。”

桃戈并未出聲。司馬道子話音落下,妍蚩陡然側首,又同時轉眸朝后看去,像是察覺了什么一般,警惕的抬高了右臂,右臂一抬,披在身上的斗篷一邊便也跟著手臂被拉上去,轉瞬間將她整個人都遮擋在斗篷之下,而后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再也尋不到她一絲一毫。

司馬道子見她這般,便知必是司馬曜來了。

果然,司馬曜與周祿一前一后的走進離思院,他們主仆二人快步走來,皆奔著桃戈走去。

只是一個滿目憐惜,一個若無其事。

司馬道子見他過來,便回首看了桃戈一眼,道:“皇兄來得正好,快些把她帶走,省得她胡攪蠻纏,賴在臣弟這里死活不肯離開。”

桃戈聞他所言,苦笑出聲,皺著眉,捂著胸口的手不由自主的緊握,攥著胸口的衣服,唇邊冰冷的笑意愈發明顯。

司馬曜目不斜視,直奔著她走去,走至她跟前便蹲下身子,一面喚著她,一面又抬手抹去她唇角的血跡。

桃戈淚眼望著他,低語道:“帶我走。”

“好,朕這就帶你回宮。”

說罷,便弓起身子,將她打橫抱起,而后折回身,這才走至司馬道子跟前,冷笑道:“老七非但救桃戈性命,還容她留宿在王府,朕可是要謝你”

司馬道子淡淡一笑,道:“深夜不好叨擾,臣弟只好將她帶回王府,何況,她本就是王府的人,皇兄,你莫不是忘了”

司馬曜望著他,冷哼一聲,扭頭就走。

桃戈躺在他懷中,臉色雖慘白,可這下看來卻略顯安逸,將臉埋在他懷中,雙目微閉,有氣無力的。

司馬道子抬眸,目送他們走遠,望著桃戈離自己越來越遠,自是愈發揪心,好像這輩子都再難見她一面。

司馬曜三人方才離去,妍蚩便又現身,這次現身卻是在石桌旁,院中那棵海棠樹下。

現身之時仍是先露出深藍色的斗篷,而后放下手臂,斗篷整整齊齊的披在肩頭,她站在海棠樹下,望見司馬道子蹙眉略顯黯然面色,輕輕的舒了一口氣,便又消失不見。

司馬曜抱著桃戈回到宮中,直奔著漪蘭殿去,走至清暑殿附近,卻聞身后傳來幾聲喚:“陛下,陛下。”

他停步回身,周祿亦是轉過身去,只見一個小太監氣喘吁吁的跑過來,跑到他跟前,站定了身子,又喚道:“陛下。”

司馬曜素來是個爽快人,自然是喜歡有事說事的,見他磨磨唧唧不說話,便有些不耐煩,道:“什么事”

那小太監轉頭看了周祿一眼,而后道:“周公公方才吩咐奴婢去查崇德太后的遺詔是何人所擬,奴婢便去中書省詢問了,說那遺詔是中書丞王國寶大人親擬。”

“王國寶”司馬曜微微蹙眉,他自知這王國寶是司馬道子的人,可他既是聽命于司馬道子,又何故要桃戈死。

小太監所言桃戈亦是聽入耳中,王國寶是王敏慧的堂兄,而今看來,褚太后的遺詔必定有問題無疑,若那遺詔當真是王國寶所擬,那這件事,必定與席平脫不了干系。

“朕要見他,傳他到清暑殿,朕回頭便過去。”

“是。”

司馬曜說罷,轉身繼續往漪蘭殿去,彼時在漪蘭殿,子霽正坐在內殿喝茶,忽聽聞外頭宮娥道:“陛下。”

她心下一喜,連忙放下手里的茶盅,站起身來,再轉眸果真見司馬曜進來,卻見他抱著桃戈,疾步入內,而對她視若無睹,徑直朝床邊走去,將桃戈放在床榻上。

她望見桃戈,心里頭自然不安,她以為,桃戈昨日是必死無疑的,可她如今怎么……怎么又回來了……

司馬曜為桃戈蓋好被褥,這便轉身,走至她跟前,道:“子霽,照看好桃戈,朕晚些時候再過來。”

說完便急急忙忙的走了,她卻連回應都來不及,轉頭看向桃戈,只見她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竟絲毫沒有血色。

她雖盼著她離開,可如今見她如此,總歸還是有些心疼,這便走過去,坐在床邊喚道:“桃戈。”

桃戈抬眸望著她,想到她昨日見死不救,自然是恨透了,可如今撕破臉總歸不大好,畢竟同住在漪蘭殿,日子還是得過下去。

她對她扯出一絲笑意,道:“昨日多謝姐姐相救。”

子霽微愣,隨即也迎合著笑道:“你我姐妹,若我見死不救,豈不是良心被狗吃了。”

桃戈假假一笑,還真是。

子霽隨后又問道:“桃戈,方才,方才怎么是陛下送你回來”

桃戈垂眸,隨后笑道:“姐姐糊涂,你求陛下救我,自然是陛下送我回來。”

子霽聽得稀里糊涂,卻總歸理順了,原來在桃戈看來,她是去求了陛下救她。

她訕笑,“我是說,怎么是陛下親自送你回來。”

豈知桃戈卻道:“姐姐方才怎么不辯解,你分明是去求了瑯琊王救我。”

子霽當即愣住,怔怔道:“我……我這不是想讓你舒心些便沒有同你多言,”說著,連忙岔開話題,伸手去撫了撫她的臉頰,特意皺起眉,道:“你瞧你,臉色這么差,我怎么忍心與你爭辯。”

“昨夜在王府沒睡好,”她面無表情,子霽收回手,心里頭愈發不安,生怕在桃戈跟前露了馬腳,是以站起身,轉身面向婢女宛平,道:“宛平,你去把西次間收拾收拾,把我的東西都拿過去。”

宛平聽言,起先以為她這是要把西次間收拾出來給桃戈住,豈知她竟是要自己去住的,于是不肯轉身,道:“美人這是要委屈自己住西次間”

子霽惶恐,生怕桃戈聽了不高興,連忙接話,斥道:“叫你去你就去,這漪蘭殿是蕭美人的,她理應睡在內殿,我又豈可僭越禮數,”自她被封美人,這幾日一直歇在內殿,只是還沒睡個幾天,桃戈便又回來了,當真是造化弄人。

宛平為子霽不平,剜了桃戈一眼,這才轉身出去。

望著宛平離開,子霽這才回過身,于桃戈笑了笑,道:“桃戈,你先歇息,什么也不要想,安心睡一覺,氣色便好了。”

桃戈微微頷首,仍顯得有氣無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