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跟著李溫在道觀逛了一圈,見他不僅對道觀很是熟悉,還跟遇到的眾道士都打著招呼,不由看了他一眼。
“溫世兄常來這里嗎?”她問。
“嗯,”李溫點頭,“我平時會來此處聽道長講道法。”
藩王質子在京中不可私下結交朝廷官員,李溫的身邊除了幾個處得來的白身好友外,近年來迷上了聽道。雖自己不曾修習道術,卻很是欣賞道教的仙道貴生,無量度人。
青鸞前世對這位世兄并不熟悉,但卻知道,明年他聽聞其父李謙病歿之后,在趕回齊地的途中,會被人刺殺身死。
當時,朝廷中人包括青鸞都以為,是他遇到了山匪流寇遭遇了不幸,但在接下來的諸位藩王陸續或意外或被刺身死,這件事就顯得不簡單了。
“溫世兄,近年來表舅的身體可安好?”青鸞忍不住問道。
李溫詫異,微笑道:“多謝嘉寧掛念,父王的身體很好。”
李謙時年不過四十來歲,正值壯年,又向來注重保養,修心養性的,故比同年人還康健的很。
青鸞默了片刻,狀似隨意道:“唉,溫世兄有所不知,我前些日子在府中吃了一些下人獻上來的食物,結果與其他食物相沖,就中了毒,好幾日才好呢。”
李溫皺眉,上下打量著她:“是何人這般大意,那些下人當真該死。”
“誰說不是呢,所以啊,溫世兄平時就該多留意一下膳食,咱們這些人家是非多,別無意間著了小人的道。”青鸞瞟著李溫一本正經道:“誰知道是有意還是無心呢。”
青鸞身后的紫玉和玉珠聞言面面相覷,但她們知道,主子說什么就是什么,絕不能當外人面拆主子的臺。
李溫抬眼看向青鸞若有所思,心里瞬間有些明悟,從小生活在世家大族,陰損事便是沒遇到過,卻也聽聞一二。
孫俅在旁哼哼說道:“就你嬌氣,我卻從沒有吃了兩種想沖的食物,就能中毒的。”
青鸞側目看向他,“那今日我讓人做些給你吃,看你是什么樣的好肚腸。”
孫俅臉一扭,下巴快要翹上天了,“吃就吃!還怕你不成!”
李溫失笑,“有些相沖的食物確實有礙健康,孫公子千萬別逞強,嘉寧那是開玩笑的呢。”
孫俅不依不饒道:“我今日就要看看她弄什么給我吃。”
青鸞也笑,回頭命玉珠,“你先回別院,今日咱們宴請溫世兄和孫公子。”
玉珠領命而去。
李溫笑道:“子書恭敬不如從命了。”
幾人剛逛到三清殿,便看見蕭洛站在殿門口,眼睛看向他們幾人,神情莫辨。
“師妹!”蕭洛忽地彎起嘴角,迎向青鸞。
“蕭洛,你什么時候來的?”青鸞笑著向蕭洛打招呼。
“溫世子。”蕭洛向李溫一抱拳,一邊對青鸞說:“剛到。”
李溫還禮:“蕭大人。”
孫俅因自小被蕭洛揍過一回,向來有些俱怕他,此時梗著脖子拿蕭洛當空氣。
此人面善心狠,是個不折不扣的笑面虎,孫俅領略一回才知道,原來有些人也可以笑瞇瞇的折斷一個孩童的胳膊。
哼!以大欺小,算什么好漢!
都怪那個嘉寧郡主,自己不過作弄了她一回,便被這廝一手捏斷胳膊,現在想起來都疼。雖然之后嘉寧找人救治了自己,可也抵擋不住幼小心靈被殘忍傷害的痛楚。
蕭洛直接無視孫俅,走到青鸞面前,輕聲說:“逛完觀園,我在別院設了宴……”
“我們才不要去你家別院呢!”孫俅跳起來叫道。
蕭洛臉色一沉,看向孫俅。
“蕭洛,我今日做東,你和溫世兄孫公子都到我家別院去吧。”青鸞說:“先前我已與他們說好了的。”
“就是!”孫俅難得和青鸞站在統一戰壕,一臉不屑地撇著蕭洛。
“那好,師兄便叨擾了。”蕭洛笑了下,倒也沒再說什么。
幾人行到一處煉丹房外,便被兩名小道士攔住,“還請各位止步,這里不對外。”
青鸞瞅了瞅緊閉的院門,與溫世兄幾人只得回轉。
回到長公主的翠華別院,膳房的飯食已經備好,幾名小輩去跟長公主請過安后,便被安排進花廳席前落座。
長公主不欲與小輩在一起吃席,免得他們拘謹,“你們自去吧,嘉寧和黎蘭也不用避諱,都不是外人。”
于是,嘉寧和黎蘭就和李溫蕭洛孫俅坐在一桌用飯。
一桌十幾道菜,都是別院自產的新鮮菜品,連一向挑剔的孫俅也不再說話刺青鸞,自顧自吃的正歡。
飯畢,幾人向長公主告辭。
待李溫和孫俅離去,蕭洛才輕輕對青鸞說:“后日大哥就回京了,不知師妹什么時候也回去?”
他知道小師妹對大哥情深義重,雖心里有些別扭,卻仍如實告知。
蕭伯言后日就回來了?青鸞輕輕皺眉,她暫時還沒找到對付他的法子呢。
“暫時不回。”開玩笑,她可不想見到那人。
待蕭洛也走了,讓人領著黎蘭與臨煙去了另一個院子歇息,青鸞立馬回到春暉院,吩咐玉珠:“去將魏豹叫來見我。悄悄的,別讓旁人看到。”
玉珠眨了眨眼,有些疑惑,還是領命去了。
青鸞站在窗前看著院子里的葡萄藤。青溜溜的葡萄垂掛下來,便已經有鳥雀開始在果子間挑揀能吃的啄上兩口。
魏豹是她小時候撿回來的孤兒,當時是臘月的雪天,她騎馬帶著護衛去雪野打獵,結果就發現一個草垛子里蜷縮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子,他全身是傷,衣衫襤褸,精赤的雙腳幾乎都要凍爛了。
后來,她請了名醫為他治好雙腳,本來要放他走的,可他一心要留下來報恩。
于是,青鸞便將他留在別院,還取了魏豹這個名字,一待就是五年。
在前世,魏豹跟她嫁去了蕭家,兩年后,不知怎么就無緣無故身死了。現在想來,必然是有人容不下他。
否則,以他的武功是不可能隨便死掉的。
青鸞眼神冷下來。
蕭伯言,不管前世魏豹是不是死于你手,今世都要讓魏豹去報這個仇。
不多會兒,玉珠領來了魏豹,便聽從吩咐帶婢女們退出院子。
青鸞看向跟自己行禮的男子。
魏豹身量痩削纖長,仿佛總也吃不壯,但從刀刻般的臉頰和結實的腿腳手臂,都能透出隱藏的力道來。
青鸞在屋內仔細交代魏豹一些事,又拿出一疊銀票給他,“先給你這么多,以后不夠你再跟我說。”
魏豹垂眸看向手中的五千兩銀票,心內巨顫,抬眼看向面前少女:“郡主,您就這么信任小人?若是小人拿了銀子跑了,您會怎么辦?”
青鸞笑道:“用人不疑,我既然能用你,就是相信你,若你真有用大筆銀子的地方,我給你的,便全是你的了,自管先使用了便是。”
她現在必須孤注一擲,找個能幫自己在外面辦事的人,還必須是蕭伯言蕭洛不熟悉的。
所謂死馬當活馬醫,她也是豁出去賭一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