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青鸞在翠華別院待了十日,母親長公主早已先行回了京城。
青鸞每日與黎蘭在園子里釣釣魚,撈撈蝦,順便射箭練武。
魏豹曾回過別院一次,稟報他的進展。
“郡主,蕭將軍回來后,悄悄拜訪過幾位世家勛貴,都曾是前朝老臣,其中就有芳太傅。”
青鸞心里冷冷一嗤,那廝現在就有所動作了嗎?還是說,其實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動了謀逆之心?
要不要跟皇帝舅舅稟明呢?
此事非同小可,但她一點證據都沒有,這也是不敢跟舅舅明說的原因。
假如皇帝不相信,那么長公主府就會處境尷尬,還會帶累父親的聲譽,讓舅舅認為自家也居心叵測包藏禍心,最重要的,還會因此打草驚蛇。
所有涉及到皇權的事,都必須謹言慎行,畢竟,自家父親也是邊關大將,手里有著二十萬大軍的實權,所處位置在朝廷中不容小窺,她嘉寧郡主做的所有事,可都代表了父母的言行啊。
那廝若是惱羞成怒,再暗中對自己父母下手……
不行!這事要慢慢圖之。
“魏豹,若是我讓你去刺殺蕭伯言,你有幾分把握?”青鸞問。
魏豹如實道:“郡主,蕭伯言身邊一直有數名武功不弱的死士暗中跟著,只我一人,恐怕無法成功。”
“這樣啊……”
青鸞仍不死心,“那么,想方設法投毒呢?”
魏豹眨了眨眼,還是搖頭,“普通煙霧狀毒霧不能一次致他死地,那人平時很是警覺,日常吃飯喝水都有人先試毒。”
青鸞皺著眉,沉吟好久,才道:“你先盯著他在外面的一舉一動,要小心一些,別被他察覺了。”
如果魏豹的行動被那廝覺察,暴露了她不說,魏豹他肯定會死的很慘。
她想了想又說:“算了,那人才回京城,想必不敢做什么大動作,你還是先去陳州吧,花銀子買些有特殊才能的人,慢慢培養起來,爭取三年內能派上用場。京城這邊的事暫時先放一放。”
“喏!”魏豹應聲。
“還有,多跑幾個地方,買些隱蔽的房舍,不拘州府鄉村,每戶買兩個老實的人去守著,再陸續購些糧食存在里面。”
所謂狡兔三窟,她得謀算著爹娘隨時離開京城的落腳點。
魏豹疑惑,問:“敢問郡主,您因何要這么做?”
青鸞幽幽道:“我擔心幾年后,大乾朝將有兵禍發生。”
魏豹一怔,拱手,“小人一定辦好差事,不負郡主所托。”
此時正是酷暑,夏蟬嘶鳴著,陽光亮得刺目,青鸞和黎蘭待在放了冰盆的屋子里也不想出門了。
青鸞身穿一件純白齊胸絲質長裙,飄然似仙,發髻高挽,露出光潔秀美的脖頸,潔白的腳丫吸著木屐,手里搖著一柄桃花團扇,正與黎蘭不緊不慢地下著棋。
“啊,黎蘭,為什么我總是輸啊!”
青鸞已經是第三次敗在黎蘭手里了,忍不住懊惱叫道。
黎蘭笑瞇瞇看了她一眼,慢慢收拾棋子,“誰讓你下個棋都走神,讓我猜猜,小妮子是不是想別的心思了?”
據說蕭伯言已經回京好幾日了,前兒長公主還派人過來請郡主回京呢,結果,郡主一直賴在別院不走,還拖著她不讓回去。
黎蘭不解,郡主不是最喜歡那個蕭伯言的么,如今知道他回來了,如何能忍住不去見他?
青鸞撅著嘴說:“我哪有什么心事。”
黎蘭不信,笑瞇瞇道:“我知道郡主的心思都飛到哪里去了,只不過不好意思說給我聽罷了。”
“咦?你真知道?”青鸞瞪大眼睛,她上下打量著小姐妹,心里將信將疑,甚至都有些懷疑自己私下召見魏豹的事被黎蘭察覺了呢。
“對啊,逍遙侯已經回京了啊。”
逍遙侯,也是蕭伯言的爵位,蕭家的世襲侯爵,是從他家曾祖那里一輩輩承襲來的。
青鸞暗自翻個白眼,心里哼一聲。
她現在只想怎么整治蕭伯言那廝,讓逍遙侯府跟著倒霉呢,別的想法倒是一點沒有。
這邊剛提到蕭伯言,那邊就有婆子跑進來報,“郡主,蕭侯爺來了別院。”
“什么?”青鸞騰地跳起來,詫異道:“哪個蕭侯爺?”
婆子笑道:“還有哪個,是郡主的未婚夫婿蕭大郎來了。”
下人們都知道自家郡主心心念念著那位蕭大郎,所以就率先放人進了別院,有機靈的婆子飛快跑進來報訊,指望得郡主的賞賜呢。
青鸞蹙眉,正準備訓斥,猛見從門口進來一個身量修長的男子。
只見他頭束玉冠,面色微黑,長眉入鬢,直鼻薄唇,面龐如雕如琢,穿著一件淡青色亞麻長衫,沒有束腰,到更顯得秀雅隨意。
他這副面貌,似與前世她見的略有不同。
也是,蕭伯言幾年前的模樣她幾乎模糊,唯一銘記的,是他站在高高帝爵上的樣子。
青鸞一時不知怎么面對他,只直直地與他對視。
黎蘭連忙從涼榻上站起身,向蕭伯言行了個禮,然后帶著自己丫頭退出房門。
“嘉寧,”蕭伯言先開口打破沉寂,淡淡道:“我已回京十來日,聽聞你在此避暑不思歸,特過來瞧瞧。”
青鸞抽了下眼角。
前世,這廝從未主動找過她,今日倒是奇了。
青鸞沒鬧明白的是,前世的她一聽說蕭伯言回來了,便像乳燕投林一般朝他飛去了,每日除了睡覺,整日簡直就像壁虎一樣粘著他。
青鸞回過神,小臉如霜打的茄子,坐回涼榻,冷淡道:“男女授受不親,玉珠,請蕭侯爺坐到外廳去。”
蕭伯言挑眉,拿眼看著青鸞。
幾年沒見,小小少女抽條成了大姑娘,只是,絕美的小臉如掛冰霜,再沒有兒時沖他笑的那種嬌憨,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嘉寧,可是怪我了?”蕭伯言終于忍不住問道。
弟弟蕭洛曾去信西疆,言說自己對嘉寧太過冷落,甚至都沒有寄過信件和禮物給她。
蕭伯言心里嘆息,走上前幾步,“嘉寧,都是我不好,因西疆戰事頻發,沒有顧念到你……”
青鸞退后避開他,尖聲叫道:“玉珠!”
旁邊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的玉珠這才醒過神,慌忙向蕭伯言施禮道:“還請侯爺跟婢子前往外廳。”
蕭伯言抿緊唇,蹙眉凝視青鸞良久,才轉身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