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初心開始回憶自己以往閱讀過的小說中關于“靈魂出竅”的例子,比如聊齋里阿寶的故事:廣東有個書呆子孫子楚人稱“孫癡”,有一只手有六個手指。風云網家境貧寒的孫子楚愛慕富家女阿寶便去求親,不惜砍掉手指,但阿寶沒有答應嫁給他。孫子楚后來偶然見到阿寶之后,驚為天人,從此“終日不起,冥如醉,喚之不醒”,竟然魂游到阿寶家,被家人招魂之后,人雖蘇醒,仍癡心不改,魂魄又附體在家中的鸚鵡上,飛到阿寶家里去陪伴她。還有《紅樓夢》里經典的賈寶玉混有太虛幻境的情節,這也是賈寶玉人生成長的分水嶺。
陳天佑皺眉思索,說道:“古人認為死亡就是形神分離的過程,魂魄離開人的,進入陰間。魂游只能是臨時性的、精神性的,畢竟是在兩個世界之間游蕩,必然會導致一些錯進錯出的情況發生。當然,也不能排除出去久了不能回到肉身的情況。”
封侯一聽十分緊張,忙問:“那會怎么樣?”
“嗯……那可能只能等死了。”
初心見封侯臉色大變,忙扶他坐下,安慰道:“這種可能性并不大,一般來說,還是能夠回去的。”
說話間,醫生出來了,因為是戴著口罩,所以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家屬呢?”醫生的聲音很低沉。
封侯急忙往前趨,絕望地盯著醫生看,問道:“我是我是。我女朋友怎么樣了?”
醫生平靜地答道:“救過來了,不過她現在需要休息,你們過會兒再去看她吧。”
封侯連聲道謝,初心直愣愣地盯著醫生看,直到他消失在他們視線里,初心還呆立原地。
“誒誒誒!你怎么又傻了?看什么呢?帥哥么?”天佑的口氣明顯不滿。
好半天,初心才回過神來,問道:“你們不覺得剛才那人非常眼熟么?像是在哪里見過。”
“你是不是看錯了?戴著口罩哪能看清長相啊。再說了,就算眼熟也是正常的,你又沒少來這里看病。”
天佑說的也有道理,初心也沒心思細想。
正當三人在討論為什么小飛遲遲沒被推出來的原因,發生了一幕令他們大跌眼鏡的事情。
搶救室里竟然又推門而出一個醫生和兩個護理人員。
這醫生也問:“誰是家屬啊?我跟你講講病人情況。”
盡管覺得匪夷所思,封侯還是趕緊向前,問道:“她媽媽去病房休息了,又怎么了?”
醫生露出笑臉,答道:“放心吧,已經過了危險期,看上去有蘇醒的跡象了。你們耐心等待,多跟她溝通交流,幫助她蘇醒。”
天佑陰沉著臉,問醫生:“你好,我想問一下,你們手術室里一共幾位醫生?”
他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但還是耐心回答:“只有我一個啊。不信你可以看看里面有沒有人。”說罷他也離開了。
封侯十分吃驚,此事細思極恐,聲音有些顫抖地問初心:“那剛才我們看見的那個醫生是怎么回事?他是……怎么進去出來的?”
初心盯著封侯的眼睛看,突然一拍大腿,喊道:“我知道剛才那人是誰了!”
“誰啊?”兩人紛紛瞪大了眼睛。
初心答道:“就是你的大哥封倫啊。難怪剛才覺得那醫生長得面熟,那眉眼和你完全一致。”
封侯和天佑非常吃驚,但又細想了一下剛才的場景,覺得初心猜測得應該不錯。
她又說道:“但我還有一個問題,他為什么態度轉變了,也沒有提出要把小飛抓回去?”
天佑猜測道:“其實封倫心不壞,就是做出的樣子過于討厭,他對弟弟應該也是真的關心,不過是不知道如何表達。”
封侯拼命點頭,說道:“大哥就是怕小飛的靈魂和無法合二為一,所以才進搶救室幫忙的吧?”
初心又想到什么,嚷起來:“糟了!封倫會不會趁機偷走小飛的魂魄?剛才他是迫不得已才放我們走的。”
封侯嘴里說著不會,但也有些懷疑,天佑提議進去看看。
正當猶豫不決之時,護士們把小飛從搶救室推了出來,準備送回病房。
到了病房之后,封侯一直如熱鍋上的螞蟻,萬分焦慮。
約莫過了半小時,小飛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封侯感覺出來了,忙喊人,小飛的母親從臨床跳了起來,一批醫生和護士也趕了過來。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小飛恢復了意識,但此時還沒真正休息好,思維非常混亂。
她張嘴想說話,但聲音非常微弱,封侯湊近聽,聽到些個別的詞語,像是大哥、大樓、黑之類的意思。
“看樣子她還記得自己植物人時靈魂被困在報社樓的情景,這恐怕是很難的的。”天佑說道。
封侯勸小飛的母親先回家補一覺,他在這里陪小飛就行了。飛母前腳剛走,小飛便依偎在封侯的懷里。
他們的肉麻程度真的出乎初心的意料,初心看著他倆,想到了張愛玲《傾城之戀》里點題的話,小飛的這次“靈魂出竅”意外地成全了他倆的結合,這一場風波,攪斷了多少故事的尾巴!他們如今的情感也有種劫后余生的味道,也許沒有這一次的經歷,兩個靦腆的人大概要預熱很久才能真正走到一起吧。
退出病房后,初心問天佑:“你說在最后一刻,封倫的轉變是因為弟弟還是因為小飛?”
天佑想了想,說:“也許都是,也許都不是。他大約也開始思考自己短暫的一生,小飛的話也許罵醒了他。”
“嗯,也好。要不經歷這件事情,他們倆估計得等到猴年馬月才會好。”
天佑若有所思,說道:“那我們呢?”
“什么?”走廊里人太多,聲音太嘈雜,初心沒聽清。
天佑笑笑,答道:“沒什么。我們走吧。”
天佑也在等一個機會,可以讓他們的關系有所突破,沒想到,不久后,這個機會便提早來到了。但此刻的他并不知曉,這個事情,對于他們來說,卻不僅僅是機會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