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

第一百零七章

說老實話,又林是一百個不想管這種閑事兒——就算熱心腸也得量力而行,前面那幾個人一看就不好惹章節。.(.)第v一v中v文\s

“繞過去,再給朱家送個信兒。”

好歹能幫一點是一點。

可是這條路不并寬,一邊是河,有半人高的橋欄,一邊就是房舍。騾車想在這兒掉頭可不大容易,老劉跳下車來想把車往后牽——后頭又駛上來一輛車,把后路給堵住了。

想出去,得后面那車先出去。一來一去,怎么也得折騰一盞茶的功夫。而后頭那車上的人,顯然對大年初一就碰上這樣的事情很有興趣,已經停下車了。路邊的人家也聽到了路上的動靜,打開來看熱鬧。

人一多,想脫身就更難了。

又林嘆口氣,他是實在不想攪和進這種事情里頭。但是前頭李心蓮和她爹好歹也都姓李,不能再放手不管。

德林躍躍試,兩眼放光:“姐!前頭那幾個是壞人啊!咱們不能不管啊!”

這小子只怕也不是想去聲張正義,而是出于好事,光看熱鬧還不夠,還想去參與一把。

又林可不放心弟弟去攪和這一攤渾水,壓低聲音正叮囑他:“你可以面,但不能下車。”她又囑咐了老劉幾句話。老劉雖然對那幾個五大三粗一臉橫的汗子有點怵,可是事到臨頭也只能硬著頭皮上。

“我說,這不是五老爺么?”老劉緊緊攥著水煙袋,仿佛這樣能有更多勇氣:“這大過年的,在這兒做什么呢?”

五老爺本來縮著頭站在一邊——他整個人氣神都不對勁,象是抽去了脊梁骨,兩眼無神,好象多少天都沒有睡過覺一樣。老劉喊那句話,頭一遍他都沒聽見,還是身邊一個壯漢捅了捅他,他才抬起頭來。而且一時還認不出來眼前的人是誰。

“五老爺,這是你本家?”

那壯漢喊李老爺的時候口氣里全是鄙夷。這種濫賭連兒都舍得賣的人。他見得多了,這聲老爺里頭全是諷刺。

五老爺抬頭看了一眼,終于把眼前人認了出來。他厭倦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去去,和你沒關系。”

老劉一笑。欠著身說:“是是。老劉是下人,當然管不著五老爺的事兒。可是初一一早,族里的老少爺們兒都去族里祭祖了,五老爺沒去?族老要問起來……”

五老爺灰白的臉一下子更難看了。

他都賭得天昏地暗,連這過年祭祖的頭等大事兒都忘了。族里頭要是認真追究——族規里可是有那么一條的,染賭敗壞家業,說不定會被族里逐出來。

而他不但沒去祭祖,還大年初一的就在街上惹是生非。想到這兒,五老爺更加痛恨兒!要是她明白事理,懂得孝順。剛才就該乖乖跟人才對!她這么哭哭鬧鬧,好象生身父親要良為娼把她推入火坑一樣!明明這位趙大老板家大業大。為人忠厚,跟了他哪點兒不好?年紀大一點怕什么?年紀大才知道疼人呢。他也是看著這是一好出路才點頭答應下來的。

李心蓮一臉是淚,讓冷風一吹臉上緊繃繃的難受,嗓子都喊得嘶啞了。她看著身旁一臉橫的幾個壯漢,又看看那個站在人叢后肥胖丑陋的趙老板,這會兒要給她把刀,她殺了親爹的心都有。家里能賣的都賣了,房契地契,金銀細軟。能帶的娘都帶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爹能生出賣兒的念頭!把才十五六的骨朵一樣的兒賣給年近四十的老頭子章節!他爹這明明就是要她去死!

五老爺已經急了!債他是一定得還的!一千五百兩,還不上的后果很嚴重。賭場的人放出話來。欠五百,打斷一條。一千五百兩,夠打斷兩條還有富余的。剩下那五百是要攤在他的胳膊上還是別的什么地方?而正好這位趙大老板能掏出這筆錢還替他還賬,只要這個死丫頭肯乖乖嫁過去就成了!一千五百兩啊!就算把兒賣去當窯姐,也賣不出這筆錢來!

原來他覺得兩全其的一件事,怎么兒就想不明白?這年頭沒嫁妝的姑娘誰家肯娶?這趙大老板又不要自家出嫁妝,這樣的好事兒李五老爺一口就答應了。

“快別耽誤事了,快把這丫頭拉!”

他怕事情鬧大,賭場的兩個人看看周圍人多起來了,也怕夜長夢多出什么岔子,熄了想從眼前這富家少爺身上揩油的心思,上前拉扯李心蓮:“說這么多干什么?你爹都簽了契按了手印兒了!你已經是趙大老板買下的人了,快!”

李心蓮哪里肯松手,死死的揪住朱慕賢的衣裳,都快把他給扯散架了。別看是個弱子,可是眼前這等緊要關頭,誰都不知道她從哪兒生出的力氣,兩個壯漢都不能把她給拉開。一面的死死抓著,一面哭天喊地。五奶奶向來潑辣,李心蓮肖似乃母,這嗓不是一般的洪亮。這么一哭嚎起來,真是響徹半條街!眼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五老爺明明穿得單薄,還是急出了一腦兒汗。

朱慕賢要掙開——其實也掙得開。但是他打小兒在姐姐妹妹鶯鶯燕燕的包圍中長大,對子是無論如何也出不了重手的。雖然面對的這個子歇斯底里狀若顛狂,他還是出不了手。

就在這不可開交的時候,有人擠進了人叢,斷喝一聲:“什么人在此生事!還不住手!”

這話非常的有聲勢,帶著濃濃的官氣。那幾個壯漢一時給喝得愣了,轉頭去看,擠進人叢的兩個人穿著普通青衣打扮,應該也是下人,但是那威風氣勢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

其中一個上前來,扯著李心蓮,象拎小雞一樣把她輕輕巧巧給扯開了,另一個就護住了朱慕賢——頓時這邊幾個人都明白了。

這富家公子來頭不小啊——今兒還真是背運!早知道該速戰速決,不該存著再宰一把肥羊的貪念的。

領頭的那個很有眼,馬上道歉:“對不住,對不住,都是誤會。我們這邊買了個丫頭,契約都打好了,誰知道她又想跑。您看,我們也是不想鬧大,才沒動粗的,都是這個丫頭想攀扯您上的少爺,我們可沒動一個指頭!”

看著朱家的人來了,又林在車上也松了口氣。跟著擠進人叢的就是朱慕賢的小廝書墨。這孩子倒真機靈,看著事態不對,自己和公子勢單力薄,當即立斷去搬救兵。

可是雖然朱家的人來了,李家的事情還是沒有決。就算又林再不待見李心蓮,眼看著她親爹要將她推進火炕,也不能真的就袖手旁觀。五老爺毫無父情份,但五奶奶必定不會見著自己的兒被賣。她要回來知道了,肯定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老劉回頭來聽了又林幾句囑咐,又上前去說:“五老爺!這大過年的,在街上這樣鬧也不成個體統。再說,也沒誰家年初一嫁兒的吧?您跟這幾位說說,反正您又不能拋家舍業的跑了,讓他們先回去,過了初三,一切都好商量不是?要是真出了人命……”

李五老爺打了個寒噤。

今天這事兒,再鬧說不定會真出人命。自己閨這么要死要活的,說不定真的死也不肯從命。可是閨要是不答應,要的就該是自己的命了。自己的命和閨的命相比,那當然還是自己的命更要緊。

他有些為難,有些討好的看著那幾個賭場的人。

那幾個人猶豫了一下——然后領頭的人迅速拿定了主意。

沒錯兒,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李五在本地有家有業的,人跑了房子可沒長腳。眼看著對面的人不好惹,現在人又多,倒不如先讓一步。真惹上官司那可是大麻煩。

“成!那咱們就給你李五爺一個面子,趙老板,咱們先回去。”

那個趙老板眼珠子一直在李心蓮臉上身上勾連,很有些不甘心的說:“都說好了的,怎么又要等啊?等到哪天算數?”

“您看,這不是大年初一么?您就真娶,年初一也不能辦不是?來來來,您跟我來,咱們去喝兩盅去,這事兒啊,就包在我身上……”

李五拖著兒,灰溜溜的往家去。李心蓮似乎是給嚇傻了,可還是不停的回頭向朱慕賢張望。

眼看著風化,沒什么熱鬧湊了,圍觀的人也紛紛散開。朱慕賢狼狽不堪的整著衣襟,倒還想著給老劉道了一聲謝,老劉急忙搖手:“可不敢當朱少爺的謝,這沒事兒就好了,我還得趕緊著送我們家姑娘少爺回去呢。”

朱慕賢向他身后看,果然看見了朱家的騾車。剛才在七奶奶家前也看到這車了,他心知道車上坐的就是李家姐弟,剛才老劉來勸肯定也是他家姑娘的意思。朱慕賢遠遠朝車子方向拱了拱手算做道謝。這兒實在不是說話的地方,不便上前,也跟著自家家人出了人群。

又林松了口氣。回去之后得趕緊和老爹說這件事——這事兒實在超出了又林的能力范圍。但是不決,肯定是大丑聞一件。李家的兒居然親爹被抵賭債賣掉?這可不是什么妙的消息。

~~天氣驟冷,讓人來不及反應。話說,大家有沒有覺得天氣一年比一年冷得早了呢?溫度也更低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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