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

第三百零九章

這可讓二太太沒想到,足足愣了一會兒才說:“接她回來?為什么?”

她既三年出無,還謀害了朱長安的子嗣,把她送到莊子上待個一二十年都不為過。binhuo要不是現在時機不對,二太太休了這個媳婦的心都有。這件事朱家是占著理的,韓氏的娘家沒什么人撐腰,絕不能說半個不字。

朱長安那時候看起來對韓氏是早就心灰意冷了,怎么出去了這么半年,態度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要把韓氏接回來了?

二太太試探著問:“你……是不是見過她了?”

朱長安沒有要隱瞞二太太的意思:“前些時日經過,在莊子上見了她一面。”

二太太從鼻子里長出氣,心說果然如此。

“她是不是苦苦求你了?還是給你灌什么湯了?”

朱長安沉默了片刻:“她說她知道自己做得過了份……人也瘦了很多,我都差點兒認不出她了……前天莊子上有人來給我報信兒,說她有孕了。”

二太太饒是經過了許多變故坎坷,還是十分吃驚,第一反應是難道韓氏怎么會有孕?進門這么多年一點兒消息都沒有,肯定是身子有毛病,怎么這會兒懷上了!第二反應就是,這消息會不會是假的?還是韓氏給兒子戴了綠帽子?

二太太想歸想,可是她絕不會把真實想法說出來。

“有了孩子了?你……”

朱長安點頭說:“是,上次在莊子上的時候,我和她同房過,算起來也快有兩個月了。”

“你這個……”到底是親兒子,二太太沒把難聽的話真的罵出來。

只要是男人,別管十六還是六十,全他娘是一路貨色!有人稍微勾引一下。就管不住下半身了。

朱長安到是很坦然,他和韓氏還是夫妻,就算韓氏做錯了事被攆到莊子上,也還是他的女人。這事兒沒什么見不得人的。

二太太真不知道該說他什么好了。

韓氏會不會是裝的?

不,她雖然以前做過蠢事,可是假懷孕這種事情一下子就能揭穿,她肯定不會在這事上說謊。

但接下來另一個疑惑又在二太太心中繚繞不去。這孩子——真是兒子嗎的?韓氏在莊子上也有人看著她,可是如果讓她瞅著空子,勾引了莊子上人,懷上了野種卻想借機翻身呢?

這可能性很大。二太太不得不防。給兒子戴了綠帽子,還想用個不明不白的野種混充朱家的子嗣,這個事。二太太絕不能容忍。

可是對著兒子。二太太又不能直說自己的懷疑。這種事哪怕只是懷疑一下,對男人來說也是奇恥大辱,哪怕是親生母子之間,二太太也不能輕易說出這樣傷害兒子顏面的話。

二太太轉了話題:“你想什么時候接她回來?”

“莊子上又冷又簡陋,什么都沒有,我想過了十五就把她接回來。”

二太太點點頭:“可是為什么要把劉姨娘她們都打發了?這……”這是韓氏的要求?那她真是太小看這個兒媳婦了。吃一塹長一智,現在已經學會挾天子以令諸侯了。還不知道懷的是個什么東西,也不知道能不能生得出來呢。

“不是她的意思,我早就想這么做了。”朱長安說:“看看家里這些事,大伯父那就不說了,我之前院子里也是妻妾爭風——可是四弟那兒就很太平,孩子都生了兩個了。”

還有朱正銘那里,夫妻不和鬧騰得半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沒有哪個女人會真的肯包容丈夫的其他女人,包容其他女人生的孩子來危害自己的孩子。這個道理他早該明白了。朱長安小時候就見過二太太對付二老爺的姨娘通房,他知道他沒有什么庶出的兄弟姐妹,絕對不是一件巧合。

連母親都是如此,妻子那樣做也不奇怪。

朱長安打算再給韓氏一次機會——也許這一次,結果會與上一次不同。

沒有誰能象圣人一樣,他自己不是,父母不是,身邊的人其他人也不是,這么長的時間以來朱長安想了很多,韓氏和其他人比起來并沒有多大的罪過,只不過別人沒被抓著,而她被剛好抓了個正著。

不說旁人,就說他的親生母親二太太,這種事就做過不是一回。

“劉亭她這個人……我從來都摸不準她在想什么。再加上她身世復雜,留在家里終究不放心。至于春荷,她還年輕著,趁現在出去也好找個人家。”

二太太并不完全相信朱長安的話。

她覺得男人就沒有不喜歡身邊的女人越多越好的,這會兒之所以要打發了房里人,一大半肯定還是韓氏挑唆的,剩下的小半原因,大概是他已經對那兩個女人都不覺得新鮮了。尤其是春荷,伺候他好幾年了,開臉的日子也不短了——二太太對兒子房里的事可是一清二楚,在她點頭許可給兩個丫頭丹菊和春荷開臉之前,兒子就已經和她們偷偷摸摸的好上了。算一算,可不好幾年了。

也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等韓氏這孩子生下來了,二太太當真想請個人來給驗驗,聽說滴血驗親是很靈驗的。要是自家的種,那當然一切好說。要不是——二太太準能讓韓氏后悔生到這世上來!

過了十五,朱長安果然也回稟了老太太,然后動身去接韓氏。照二太太的意思,打發個管事媽媽去接就得了,還用得著親自去?太給她臉了。

二老爺倒是比妻子想得開,勸她說:“長安也是看重孩子,有身孕的人是得穩當些好。那會兒你懷長寧的時候,我不還陪你去廟里進香什么的?”

他若不提,二太太都要把陳年舊事忘光了,現在想來,往事還歷歷在目呢。

“去你的,那能一樣嘛。”

二太太緊跟著想起的卻是那次去進香的緣由——

并不是去求子,也不是想去求保胎。而是因為在她懷胎的兩個月前,她剛剛弄得一個通房丫頭小產了。緊接著她也有了喜訊,可是一想到當時的情形,心中還是不安。去進香、捐香油錢,不過是圖個心里踏實。

二太太有些感慨地想,那時候到底還是年輕,沒經過多少事,做一點虧心事就寢食難安,自己懷的時機又正巧,難免疑神疑鬼的。

要是換做現在——當然肯定是不會為這種小事而費心傷神了。

既然兒子已經去接韓氏,那么替他處置房里人,這事還是二太太來辦,惡人總是她來做。畢竟是曾經的枕邊人,朱長安面對她們的時候未必狠得下心來。她們再哭哭啼啼,他就更開不了口了。

二太太讓人去把劉姨娘和春荷都叫了來。春荷好辦,家生子,爹娘都在。二太太直接把他爹娘叫了來,賞了二百兩銀子和首飾頭面,讓他們把女兒帶回去自行聘嫁,春荷這些年積攢的私房也全都讓她拿走。春荷的爹娘不能違逆太太的意思,只能磕了頭,把孩子給領走。

雖然春荷做過通房丫頭,將來也不太好找人家,但是比起丹菊來,春荷已經夠幸運的了,起碼他們領回的是活生生的閨女,而丹菊的爹娘領回的只是一具尸首。

這能給少爺做姨娘,當然是好事,可是有那福氣,也得有那個命才行。丹菊那時候不是人人羨慕嗎?結果如何呢?女兒領出去再找人家,總比留在府里稀里胡涂也送了命要強。

春荷的事好辦,可是劉姨娘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她并非家里的奴婢,而是良民。雖然劉家使了手段,可是她進了朱家門,做了明公正道的妾這是事實,她可不是能夠隨意處置的丫頭。

一想到這個二太太就氣不打一處來——兒子當時也確實糊涂,這明明就是美人計,是劉家想攀關系設的套兒,他就這么傻乎乎的一頭扎進去了不說,還把人給帶回了府。現在覺得麻煩了,想甩脫可沒這么容易。

當然,二太太也不至于會收拾不了她,她要是識相,拿筆錢走人,二太太也不會虧待她。京城一個六七品的小官兒,嫁女兒才有多少嫁妝?撐死了幾百兩,要么就再配上幾畝薄田。這個數目對二太太來說九牛一毛。

要是她不識相——二太太冷笑,她也有的是辦法讓她走,不過到時候她雞飛蛋打,一文錢的好處也撈不著。

劉姨娘會乖乖的聽話嗎?

二太太早預料到了不會。

果然劉姨娘哭哭啼啼,說她舍不得朱長安,兩人怎么說也有過恩愛,她又沒有做過對不住他的事情。上次丹菊那件事,她也是被人誣陷的,罪魁禍首明明是韓氏。她也不求什么補償,也不要什么富貴,只要讓她留下來就行。

不要什么富貴?這話哄孩子去。不求富貴,那她待在朱家圖什么?

二太太上來還是好言好語,趁著她年輕顏色好,另謀出路也容易,二太太這兒也不會虧待了她,要是她想回杭州,朱家也可以打發人送她回去。

劉姨娘立刻說她絕不回杭州,劉家既沒有她親爹也沒有她親娘,回去了之后,劉家不定把她賣到什么不堪的地方去。

二太太看起來很有耐性的聽她訴苦,不過旁邊站的丫鬟可是知道的。不管劉姨娘是想坐地起價還是想賴著不走,二太太都不會讓她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