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齊家出來,齊氏顯得高興,傅家祖產終歸有限,若是這樣一年一年的耗下去,明瑞將來還怎么娶得上媳婦,不若跟著齊思榮一起做布料生意,在她看來,什么臉面身份都是假的,好好活著最重要,只是不知道回家之后婆婆會如何反應,想到這個,又讓她高興之余還犯了愁。
傅維安卻一路沉默,傅老太太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就算傅家不再榮光,畢竟也是書香門第,寒窗苦讀十幾年或許還可以放下,從讀書人轉而去作商人實在是自降身份。
可兒女已經漸漸長大,齊氏說的沒錯,年歲大了,總得先為后人著想,若是父親在的時候傅家就開源節流,怎么也不至于淪落到現在這個樣子,如今的家里若不是有一戶忠仆留守,連傭人都請不起,自恃身份不愿降低任何用度,最終的結果只能是加倍的衰敗下去,再過幾年,難道要讓孩子們親自下地種田不成?
明錦跟在各懷心思的父母身后,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村口旁邊有一條河,因這一段水流湍急,每年夏天總會有貪涼的孩子在這兒戲水而溺斃,大人們為了讓孩子們遠離這里編出各種各樣嚇人的故事和傳說,卻還是擋不住孩子們好奇和愛玩的心,仍不斷的有孩子們偷偷跑來玩耍。
傅老太太自然是瞧不上那些村婦用大蟲妖怪嚇唬小孩子的把戲,卻也曾經肅著臉勒令傅家的孩子們絕對不許靠近那條河。
明錦對河邊沒有執念,更不愿意為了這個惹毛了家里的老太太,可弟弟妹妹的好奇心卻在老太太的嚴令之下生根發芽茁壯成長,小兄妹倆開始幻想著河邊會有什么奇遇——或是遇見老神仙,或是遇見世外高人,明瑞幾乎著了迷一般,經過村口的時候總要往那邊湊。
人總是抵不過好奇心,經過河邊時,明錦瞥過去一眼,夕陽的余暉灑下來,河面上一片波光粼粼,像流淌的黃金——這是齊氏喜歡的顏色。
齊氏是個很美的婦人,卻不是老太太喜歡的那種溫婉女子,反倒活潑愛笑,熱情張揚,并且理直氣壯的熱愛一切被老太太稱為俗氣的光鮮亮麗。
明錦忍不住又多看了河邊一眼,卻忽而停住了腳步。
“娘。”明錦的聲音變了調,小跑步上前猛扯了一下齊氏的衣角。
“怎么?”齊氏回頭看明錦。
“那是不是明瀾?”明錦指著河邊的方向,只覺得喉嚨干癢,聲音發顫。
齊氏和傅維安都是一驚,慌忙扭頭看向河邊。
果然是明瀾,她穿著早上的那件新衣,站在河邊,腳邊還躺著一個人,她正好奇的低下頭瞧他。
明瀾一向和明瑞黏在一起,站著的能看得出是明瀾,那躺著的那個……
齊氏面色慘白,身上也軟了,明錦上前想扶住她,卻被她拉得差點坐在地上。
傅維安也嚇壞了,慌忙往河邊飛奔而去,明錦還從沒見過他跑得那么快,中間還因為被石頭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這邊明錦在齊氏耳邊喊,又努力將她扶起來拖著往河邊走,齊氏半天才緩過來,嚎了一嗓子就跑了起來,也顧不上發上簪的花掉在了地上,頭發也散了一綹。
這繡花鞋真不是用來跑步的,腳尖踢在石頭上一陣生疼,明錦卻顧不得這些,一路磕磕絆絆地跟過去,漸漸看清楚明瀾腳下的那個人的身形比明瑞大一號,這才覺得狂跳的心終于歸了位。
傅維安這會兒已經把少年拖出水面,他蹲在地上,將那個少年翻過身,確定不是明瑞,才松了口氣。他積攢了一肚子的火氣,如今又被明瀾嚇了一回,因還在外面,一時也不好發作,只得黑著臉瞪明瀾。
齊氏卻不像丈夫那么多顧忌,也管不得地點是否合宜,揚起手來,張口便罵,“混賬東西!誰讓你到河邊來的?!”她口上罵得兇,巴掌觸到明瀾的臉,卻又軟了下來,終是沒舍得下狠手,錯開臉,拍在她身上。
明瀾原本笑著,卻在看到氣急敗壞的齊氏和眼神凌厲的傅維安之后,終于明白事態的嚴重,垮了一張臉,腦袋也耷拉下來。
“明瑞呢?”傅維安沉聲道。
“在家。”向來潑辣爽快的明瀾沒了底氣,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
明錦看著心軟,走過去掏出帕子,想給明瀾擦臉。
“你回來!”齊氏厲聲呵斥明錦,“讓她站著。”
明錦尷尬地站在原地,齊氏正在氣頭上,她也不敢摸老虎屁股。
明瀾見姐姐過來,終于看見救星,噌地一下跑到明錦身后躲了起來。
齊氏脹紅了臉,還想開口再罵,卻被傅維安搶了先。
“像什么樣。”傅維安終于發話,臉黑得嚇人,“回去再說。”
明瀾得了話,還是縮在明錦后面不敢出來,肩膀壓得低低的,卻對回頭看她的明錦偷偷做了個鬼臉。
明錦無奈地看著過分樂觀的明瀾,用口型對她說了“祖母”二字,立時見明瀾眉毛眼睛全都垮了下來,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這是誰家的孩子?”傅維安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年,身上都濕透了,顯然是喝了水,這會兒暈倒在河邊,既然看見了,放著不管也不好。
那少年雖然面朝上,頭發卻散下來蓋住了臉,齊氏低頭看了一眼,“咦”了一聲,又湊近了細看,“不是村里的孩子。”
“怎么會?”傅維安奇怪道,半大孩子怎么可能一個人跑到這里來玩。
“這衣服布料,”齊氏想伸手摸,又覺得不妥,收回手對傅維安道,“城里幾個大戶也未見得能穿這么好的衣服。”
傅維安愣了一下,又問,“你確定?”
齊氏點點頭,齊家做的可是布料生意,若說別的她或許還不那么確定,這種布料她記得很清楚,齊思榮曾經說過,這布料幾乎稱得上一寸布一寸金。這村子里可沒有這樣的人家。
齊氏和傅維安對視一眼,都覺得為難。
傅維安想了一會兒,對齊氏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既然見著了,就帶回家去吧。”
齊氏有些不愿,低聲道,“若是在家里沒了……”婆婆估計會氣得暈過去,她吞下想說的話,又道,“到時候他家人再找了來……”
小門小戶倒是還好,真若是什么大戶人家的公子走失了,找來發現死在傅家,倒是會惹來麻煩。
傅維安俯下身再看了看少年,摸了摸他的脈,對齊氏道,“不妨事,這孩子脈象和緩有力,不過是喝了水受了驚嚇,帶回家去休息兩天就好。”他讀過幾本醫書,總還明白些簡單的醫理。
兩人正說著,就見那少年略睜開眼,眼神有些呆滯地看著他們,然后又合上眼,像是睡了去。
齊氏嘆了口氣,用眼神狠狠剜了明瀾一記,走上前,幫著傅維安將少年背在背上。
眾人在遇見村口著急冒火的張嬸之后終于明白是怎么回事。
明瀾和明瑞鬧得實在厲害,傅老太太覺得頭疼,便讓張嬸帶著明瀾出去迎傅維安他們,好將兄妹兩個分開清靜清靜,卻沒想到張嬸因為尿急上了一回茅房,明瀾玩心起來,就自己跑去向往已久的河邊,恰好遇到了一個落水的少年。
張嬸知道明瀾去了河邊,嚇得夠嗆,一路謝罪回傅家。
婆婆從來只寶貝著明瑞,對姑娘們就差了許多,張嬸原本就是個不著調的人,居然讓她帶著明瀾,齊氏心里有氣,卻也不好表現出什么,黑著臉站在旁邊不說話。
傅老太太眼神一轉就知道媳婦是什么心思,她氣得臉色發青,卻也不好說什么,張嬸不過是平日里家中活計多的時候過來幫忙,比不得家生的下人,嚴格說起來,還算是鄰居,自然也不能罰她如何,只是暗中記下,日后再也不用她。
狠狠訓斥了明瀾之后,傅老太太鐵青著臉,回屋休息。
膽大包天的明瀾再一次被禁足,連帶著求情的明瑞也被傅維安訓斥了一頓,罰他和明瀾一道在書房里抄書,直到抄足三遍才許他們出書房門,甚至連吃飯睡覺都要在書房旁邊的小隔間里不能回自己屋里。
明錦走進書房的時候,明瀾和明瑞正追著打鬧,紙頁翻飛在書案上,落了一地,兄妹倆見姐姐進來,都興奮地沖了過來。
“姐姐!”明瀾和明瑞異口同聲,兩張臉都漲得通紅,手舞足蹈之間透露出他們究竟有多興奮。
“這一身的汗,別著涼。”明錦掏出帕子給他們擦臉,明瀾的臉上還有一小塊墨跡,明瑞在旁邊吃吃地笑。
“是不是娘要放我們出去啦?”明瑞蹭著明錦,撒嬌道。
“書抄完了?”明錦斜睨著他。
小兄妹倆同時嘿嘿地干笑了起來,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不說話。
明錦無奈,弟妹們太知道母親的性子,若是傅老太太沒發話,她沒準兒還真要再氣兩天,可一旦老太太罰了他們,齊氏立刻又心軟了,讓她過來,自然是已經饒了他們。
“出來吧。”明錦笑瞇瞇的宣布。
還沒等她說完,兄妹倆就同時跳起來歡呼雀躍。
雙生子似乎總有這樣令人驚奇的一致,明錦看著兄妹倆幾乎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狂喜表情,也笑了,拍拍他們的腦袋道,“去跟我收拾一下,一會兒去老太太那兒。”
“啊。“兩張小臉頓時失色,連帶著后退了好幾步。
“為什么啊。”明瑞還是膽子更大一些,苦著臉問。
“明瀾撿回來的人現在住你那屋里,”明錦笑道,“你只能去老太太那兒擠一擠了。”
一聽不是老太太要訓話,兩人都松了口氣,明瑞頓時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噌得跳起來,“憑啥占了我屋啊!”
明瀾撇嘴,“誰讓你一人一間屋,我和大姐才一間。”
“那也不行。”明瑞惱了,轉身就往自己屋里跑。
明錦追在后面徒勞地壓低嗓子叫道,“別跑。”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祖母屋子的方向,這才拎起裙角,追趕兩個早就跑在前頭的弟妹。
還沒進屋就聽見明瀾的叫嚷聲。
傳說中滴雷和狗血,來了啊來了
那,為了攢點人氣,俺姑娘估計會參加五月pk,有粉紅并且沒被預定的,請給我家閨女留一張啊留一張多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