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我掌燈

第八十一章 賞花宴(一)

北郊行宮位于京畿的香積山,近日以太后娘娘的名義舉辦起了賞花宴。

香積山占地頗廣,氣候溫涼適中,曾被明羅古剎的方士定為風水寶地,這一日,山路下早已停靠了諸多軟轎,也許是因為馬車行在山道并不太安全,其中鮮少見馬車。

而此刻就有一輛姍姍來遲,停在了偏僻并不顯眼的一旁,馬車上罩著簡單的帷幔,約摸是不久之前才匆忙換上,隱約露出了粘附在魚鰾膠上未被清理干凈的白屑,不甚雅觀,看起來也與那邊精美裝潢、寶蓋珠璣的軟轎并不合群。

兩個婢女首先下了馬車,對視一眼,見四下無人,便小心地擺好杌凳好生請了里面的人出來……

與此同時,某棵泡桐樹下,一輛宋府徽標的馬車被迫停在了行道上。

“賞花宴?賞啥賞,我不去了不成嘛。”宋知熹發著牢騷喃喃道,跳下馬車親自檢查損壞。

在宮內剛剛向外顯露出將在行宮擺賞花宴的意向時,宋知熹便一鼓作氣一連臥榻三日,“病氣”已經傳得全府皆知,如此那般病懨懨的形象就差傳出府外了,本想著能借此避過邀約,結果半路殺出個行宮送來的請帖,成功把她行至一半的計劃全部截胡。

宋知熹朝著她爹指給她的兩個丫鬟雙手一攤,“喏,車轱轆都罷工了,這總不是我使喚的吧。”

這兩個丫鬟的胳膊腕都有她兩個小臂粗,一路上悶聲聲的也不說話,只管盯著她的舉止,見她一旦有折返的意向便有意無意地掰按起手指骨,清脆的咯吱聲在悶沉的馬車里聽起來陰測測的。

她爹這是哪兒找來的這般“猛將”?瞧著比她院子里的二桃還要生猛,必定是試過身手才放到了她的身邊,她還是莫要觸了霉頭自找羞辱。

聽她發話,車夫猛地從馬車后探出腦袋,極力證明自己的能力,“姑娘放心,咱還有備用的,絕對不耽誤行程。”

宋知熹扯著嘴角強顏歡笑,“啊”地嗯了一聲,她本就來晚了一日,還管什么耽誤不耽誤的。

既然是賞花宴,此次安排在深秋之時,自然是要展示出與尋常初春不一樣的景色。

滿處溫和的橙黃給香積山的北郊行宮平添一抹活色生香。

姑娘品論起花草來,總是喜歡暗自較勁一爭高下,艷似菡萏展瓣的芙蓉或粉或赤,在砂曇里成片栽植的木槿花也頗受姑娘小姐們歡迎,端看那幾株從別國朝貢而來的馬櫻丹,只要有人說上幾句見識的話給眾女講解,便十分有望躋身為公認的才女。

說著說著興致就來了,甚至有幾個年紀小的姑娘看著花兒好看,碰了不該碰的,就比如種在刺籬那邊艷紅的虎刺梅,虎刺梅樹體受傷分泌出的白色**有毒,幾個姑娘碰到了連忙趕去凈手。

宋知熹從眾,在鶯鶯燕燕里邊時不時附和上一聲“好”,親和得不得了,便偶爾有人主動與她搭話,這廂已經十分熟稔地一同湊進了一個話圈子。

夫人們喜歡閑暇之時拉上幾個牌搭子,同理,對于年輕的女孩子來說,湊著一桌人的話圈子異常吸引人。

“張姑娘,你是與你兄長一同前來的吧?”有人問。

張姜早說當然了,轉而也詢問是否是瞧見了她的長兄,眾女皆搖頭。

“咱在行宮幾處花苑游走了一圈,話說怎么沒看到眾位郎君……”

話雖這么問,但在場大多數姑娘都心知肚明,并不真是沒看到男子,只是沒看見她們心中惦記之人,這么一來,那些無關緊要的公子便被她們視若無睹,被迫從“男子”的分類中剔除出去。

可憐兮兮的。

懷春之人都有一個主動表演“睜眼瞎”的本事。

“衡川郡王此行可在?”有人發問。

冷不防又想起那些飛針,宋知熹有些隱憂,眼睫下一片呆滯。

北郊行宮坐落在廣袤的香積山上,作為皇家屬地不曾有外人入禁,深秋之時獸壯鳥肥,養得一身好膘,賞花宴也恰巧成為林場狩獵的好時機。

姑娘們對打殺角逐的興趣比不上對獵場上一身勁裝的當事人的興趣濃厚。

一個關于衡川郡王的話題被偷偷挑起。

像捅破了窗戶紙后漏風一般,私底下女兒家都多少聽說過,前幾日,夏侯玨以她嫡親兄長的名義騙約出郡王相見,面對冷漠質問,她非但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還堅持表達了拳拳愛慕之意。

還原當時的場景,夏侯玨呢喃地稱呼郡王為“哥哥”,郡王冷笑著回了一句話,語氣雖是一如既往的溫吞卻字字誅心。

“我與你兄長有交情不假,但還未到稱兄道弟的地步。”

“況且,這交情什么時候是隨便何人都可以蹭的?他都不曾敢這般稱呼我,你,又憑什么。”

“捷足先登啊!”張姜早反應道,“這般攀稱是在套近乎呀!”

第一個詞冷不防撞進了耳朵,宋知熹閉了閉眼,那根繡花針還在他的妝奩里躺著呢,就算沒這針,她也斷然不會像夏侯玨一般眼巴巴地貼上去。

既然置身事外,那么她祝明宴權當個看客作陪便是。

奈不過,她坦誠做個局外人,總有人一心想拿她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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