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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賞花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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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宮的廂殿靜謐且暖融,在茵毯上不著羅襪,也不會沾染分毫秋涼。

賀韻用了一碗醒酒湯,只是鹿酒后勁尚存,眸光中的酒色已然褪去初時的妖冶,溫柔繾綣的瞳芒仍在幽幽蕩漾。

看不出絲毫真實的情緒。

那雙眼睛,明明只是隨意注視某樣物件,都仿佛懷有誘人的深情。

他單手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朝外喚了一聲,便有宮娥端著收拾的案盤跨入,順帶回身輕手輕腳地閉上了房門。聽見動靜,他下意識掀動了一下眼皮,只是即刻便恢復如常。

宮娥俯身收拾幾案上的碗碟,湯碗由石英瓷制成,在湯匙的碰撞下發出清脆悅耳的輕響,引他無意間抬眼。

隨著宮娥收拾的動作,那縷系在腰際的宮絳忽擺忽落,豆沙綠的色澤有些晃眼。

啪嗒一聲過后,她伏身去撿拾那只掉在地上的湯匙,隨著女娥愈發彎下身子,領口下墜之內,胸脯前裹護的那層琉璃紗盡收眼底,透而不漏地托住了一派春光。

賀韻微皺峰眉,也許是覺得渴燥也許是掩飾尷尬,他下意識伸手端起桌上那杯半滿的茶水,卻不防與那收拾幾案的人撞了巧。她幾乎也是同時伸過手來幾欲拿杯,不經意間擦過了他的指腹。

女娥瑩白圓潤的指尖,留下的是一抹滑膩的溫感。

此番,終究是引起了他的注意。這宮娥收拾的過程這般持久,試探與拖延之意顯而易見。

他剛掐住她的脖子,直到體內籠上的那股旖旎的氣息越來越濃才意識到不對,他眼神一緊,立刻屏息嗤聲道,“行啊,身上抹的什么腌臜玩物。”

女娥受力抬起頭,眼里噙著的淚珠隨即滾落在他的手背上。待看清人,賀韻心中猛地一怔,片刻過后眼中便浮滿陰翳,他一字一頓地咬出她的名字,沉聲發怒。

“杜、念、兒!”

身下的欲火幾乎要把他的理智啃噬殆盡,女子眉骨偏高,伴著她懇切的神情分明是在企求憐愛,就算事實擺在眼前,他此刻也依然難以相信,這種既下賤又毫無廉恥的目光,會在這個清絕高潔、并且少年時還曾被他欽慕過的姑娘身上展露得如此融洽。

如此融洽!毫不違和!

他對眼前的人已經失望透頂,用最后一句話宣示關系破裂的決絕。

“既然你要自尋死路,那我滿足你!”

做絕到底,便是一刀兩斷。

話音一落,他掐著腰把人發狠地攬上了床榻,大掌一揮扯開她發頂那根絲滑的緞帶,帶著女兒香的青絲旋即如瀑布般鋪散開來……

精壯的腰腹在歷練與磨礪中早已擺脫年少輕狂的青澀,隨著喘息的節奏,肌肉上緊實的脈動顯得極具攻擊性。

是久年后終又開葷的破戒。

杜念兒已經忘乎所以,她極力賣弄著狼狽又媚色的皮相并對無法挽回的險錯全然不察,她只知道全身的肌理仿佛都在叫囂:

“迎合他!”

廂殿外,早已躲在軒門之后的兩個女婢掐著約好的時辰,對望一眼后達成共勉,不該起的心思在心中悄悄游走,卻還是藏不住,最終隨著二人邁開的腳步付諸實踐。

先前商量好的翻身之計,裹挾著福澤與際遇的誘惑,叫人像碩鼠一般偷偷攀上了早已香汗淋漓的床榻……

到底翻沒翻身尚且不知,只是戛然而止的尖叫聲,往往最令人汗毛倒豎。

宋知熹與眾女圍坐,陡然聽見不遠處的動靜,隨即與眾人不約而同地面面相覷。正悄悄議論著是不是出事了,片刻后,不知是誰家姑娘帶來的仆婦來說,西廂殿內抬出了兩具尸首,就連額頭上磕壞的口子都還在汩汩冒著血。

眾女倒吸一口涼氣。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女子被好生看護送進了東宮,經過女官查驗,不僅她的身上,連衣裳上也抹了鵲橋仙。

鵲橋仙是個什么玩意兒,對于某些經常挑燈夜讀話本子的閨閣女子來說,實在是再清楚不過了。

張姜早悄咪咪地探看四周,又以手搭在嘴邊成括弧狀,引得一眾人前傾身子抻長脖子,把稀疏的圈子圍得水泄不通,她解釋道,“鵲橋仙是合歡香中的極品,只有遇到酒氣方能濃郁顯現。”

宋知熹像個苦行僧般一臉漠然地坐著,見張姜早用胳膊肘杵了杵她的腰窩,顯然是示意要她接話。

見這女人立馬就要拉下臉來,她腦子一快就吐出一句:

“磨合期必備,事發前神不知鬼不覺。”

張姜早對她的反應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姑娘們明白過來,頓時又驚又羞。

果不其然真是出事了,還是這種上不得臺面的好事!但有關東宮的事情,可不是她們敢當作話題隨便言談的!

宋知熹還未分心去關注那么多細節,剛才她與張姜早那番配合不禁讓她糾結,自己要不要學著前輩一樣“吾日三省吾身”,她直勾勾地看著身邊這個笑得像不要錢一般的女人,無奈想到:

這算不算作臭味相投?或者說夸張些……沆瀣一氣?

不乏有人故意掂著酸味說話,語氣嗆人得很,“這還早呢,你們且看著罷,呵呵,那位未來的準太子妃呀,估計要有喝不盡的苦水了呢。”

等著看好戲的女子出言附和,引得幾人回嘴。

“凌姑娘哪像我們,她可是京都第一才女,不比你清閑,這話若是被清河郡主聽見了,定不會輕饒你,眾位姐妹都知道,凌府的姑娘向來功課甚多,禮儀筆墨繡活盡是要學的,這陣子也沒見凌大小姐露面,只得我們遞上拜帖去探望,怕是以后鮮少能出來游樂了。”

行宮采光好,時值正午,燙金的日光明耀,叫一群正跪著聽訓的宮女睜不開眼。

站在前方的那位教習姑姑,先前受皇后娘娘的提拔做了宮正五年,在太子妃入宮以前,暫時操持東宮內院,此番便是跟隨太子前來行宮。

此刻,正訓誡著行宮內的宮女,“太子爺天潢貴胄,不是什么人都有資格湊上去的,都最好安分點兒。別幻想有同伴替你收尸挖墳,一團爛肉被草席子一裹就扔到后山喂狼,這便是下場。”

兩個勾引太子的婢女是被活活弄死的。

這個可怖的事實讓幾個碰巧看見過尸首的倒霉宮女嚇暈了過去。

教習姑姑回想起太子殿下那副陰翳的神色,與陛下將要發怒時的征兆簡直如出一轍,饒是她沉穩有加,也不由得當時腳下發顫。得了太子爺的吩咐,她便該抬的抬該扔的扔,連忙加急做好了整條流程的處理,操辦能力比之前大有長進。

她威嚴而立,如同一尊銅佛一般讓人天生敬畏,又道,“休得妄想那潑天的榮寵,我且告訴你們,就算是教習宮女也沒有資格懷揣這等心思,想要憑著肚子升天,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混下去的能耐。”

話說得這般直白,實在讓人聽出了事情的嚴重性。

宮女們都像鵪鶉一般縮著頭,眼看已經跪了整整兩個時辰了,自詡未曾動過歪心思的人便忍不住開始埋怨,方才到底是哪兩個沒腦子的人做了蠢事,什么貨色竟敢肖想染指太子,害得她們要一同領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