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媳

第165章 孕

人死如燈滅,不論生前功過,裴相和世子總算入土為安。

葬禮結束之后,新任的鎮國公裴孝慶便從西寧族中請來了有威望的長老主持分家。朝中絕大部分的閥門世家都是如此,承襲爵位的嫡脈留在公府主宅,未曾襲爵的搬出府去另過,這并無疑議的,房產鋪子田地的分割倒也清楚,各房該得不該得,都有舊例可循,只是公帳上的結余與庫房字畫古董的分配上,卻出現了問題。

楊氏大局已定,也不再掙扎,倒也一早就將公中的帳冊交上,庫房的鑰匙也乖順地交給了龐氏。

鎮國公府這些年來在外盤置的產業頗多,每年臘月就有四處的莊頭進盛京來交年成,年底各項進益都上繳,這才剛過了正月,按理說,公帳上的銀兩是最充足的時候,裴家雖然人口眾多,但在朝上為官的子弟也不少,尤其是幾位老爺,個個都身居要職,俸祿賞賜都多,再加上歷年來的結余,偌大一個公府,賬面上沒有十萬八萬兩銀子,是說不的。

然而,公帳上空無一文,原先管著府內銀兩出納的賬房早已經毫無下落。

而府庫里,登錄冊子上記錄的古董字畫和值錢的珠寶珍玩雖然眾多,可龐帶著婆子們整理了半天,二三流的次品倒是堆了一屋,真正值錢的卻一樣也無。偏偏除了皇上賞下的那些內務府有冊可尋的物件,旁的記載地都籠統,便是有人刻意以次充好,沒有證據,也莫能奈何。譬如“鎏金鳳釵一對”“碧水葫蘆玉佩一件”,從名稱上根本就看不出來品質如何,金價雖然等同,但不同的做工價值卻天壤地別,玉佩更是如此,尋常玉料與極品美玉之間的區別,猶如鴻毛之于泰山。

龐不服,便去平莎堂質問楊氏。

可是楊氏仗著新寡,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整日里臥榻在床,龐剛一開口,就又哭又鬧還吵嚷著要上吊。西寧族中的長老仍在,龐怕這些事鬧了出去于不利,倒好像是他們夫婦得了便宜還賣乖,欺負了楊氏去,便也無能為力,只好由著了她去。

裴孝慶與龐不同,他并不在乎公帳上這些蠅頭小利,對府庫中很明顯地被動過了手腳的古董字畫珠寶首飾也興致缺缺,在他看來,一等國公的爵位,是多少銀子也換不來的。只要有爵位在,他又前程似錦,這些失去的小利遲早都會重新的。因此,他便囑咐龐就此算了,莫要將楊氏逼得急了,在長老們面前鬧得不堪,讓他在族中失了威信。

再說,當今的正宮皇后總是楊氏所出,哪怕裴皇后不得圣上寵愛,可她終究是母儀天下的周朝國母,只要有這層身份上,他對楊氏總也是要恭敬一些的。

許是裴相臨終之前對各房都有所遺言,饒是帳上庫房出了這等紕漏,但分家一事卻還是進行地格外順利,三房四房和五房并沒有對庫房里分與他們的物件挑挑揀揀,倒是爽快地在分家文書上簽了字畫了押,然后選定了良辰吉日陸陸續續地搬了出去。

龐心里雖然有所憋屈,但經過裴孝慶幾多開解,也覺得倘若不是這次世子出了變故,這爵位哪里輪得到二房來承襲?她又可能當得上這個一品的國公?這樣想著,她倒是將對楊氏的這些憤懣都放下一些,揣測著楊氏馬上就要搬離了,到時候偌大一個鎮國公府,就她們二房,日子少了摩擦,又不必像從前一樣謹慎,該過得何其愜意,便也沒有再在賬冊上糾纏著楊氏不放。

但楊氏遲遲不搬,甚至連一點要搬離開平莎堂的意愿都沒有。

平莎堂可是后院的主屋,龐如今乃是皇上親冊的一品國公,這鎮國公府明明白白就是他們二房的,可是楊氏不走,她便住不上這主屋,心里自然是很不舒服的。偏偏她又不能大張旗鼓地去趕,否則便是刻薄長嫂了,他們夫婦僥幸上位,如今正是最在意旁人評價的時候,當真是一點也不敢行差踏的。

她無法,只好去二奶奶閔氏那試探了一回,可是閔氏一臉為難,委婉地表達了一切以婆母與為重的意思,又十分糾結地暗示了婆母身子不好,恐怕短期內無法搬離。

龐聽了不免有些泄氣,閔氏雖然說得婉轉,可她卻幾乎能夠肯定楊氏這是賴著不走的節奏了。楊氏不僅將公中的錢能夠搜刮的搜刮了個遍,還鐵了心要讓大房留在鎮國公府,讓二房養活他們全家,而且絕對不會搬出平莎堂。原本她就對賬上的銀子和庫房的缺失夠心疼的了,這樣一來,就更不甘心了。

可西寧來的長老們都陸續了,也沒有個人能夠主持公道。

龐思來想去,便去了一趟安平王府,想要請明萱幫忙說和一下。

明萱聽聞來意有些驚訝,她沉吟著說道,“二嬸是長輩,您說的話,咱們做小輩的原是該都聽從。可是王爺被賜了國姓,分家的時候,也沒有從裴家帶走一瓢一盆,說句誅心的話,咱們王爺身上雖然還流著裴就愛的血脈,可卻早就不是裴家的人了,自然也管不得裴家的事。”

她輕輕撫著手爐上的精致花紋,很是為難地說道,“再說,我和楊的關系如何,二嬸您又不是不,我便是當真了,楊又會聽我的話?反而,她若是拿著話來擠兌我,總是長輩,我也不好反駁。”

這些龐心里也是的,她不過是實在無人可尋,所以抱著這樣的想法來安平王府碰碰運氣的。聽到明萱這樣說,她倒也不惱,又將那等雞零狗碎的事抱怨了半天,等到天色將夜,這才戀戀不舍地告了辭。

明萱請了丹紅親自送龐出去,卻是扶著額頭歪在美人榻上按摩著太陽穴。

裴相出殯那日,她吐了個七葷八素,裴靜宸便隱隱覺察到了,只是當時人多事雜,便只好按捺住了。

后來等一回了安平王府,裴靜宸便立時請了太醫給明萱診脈,結果還真是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子,算算日子,便該是他的余毒解了之后,有一回擁著明萱情難自禁行了那次懷上的,到今日,已經快有三月了。

裴靜宸從小就沒有親情溫暖,恐怕這世上再也沒有別的人比他更期盼得到一個完整的家庭,如今他不只有了彼此深愛的妻子,妻子的腹中更有了血脈傳承的后代,他要當爹了,這消息令他興奮難耐,若不是尚還要裝一段時日的殘疾人士,恐怕他立時就要跳起來。

明萱亦是歡喜的,這孩子雖然是無意中得,可她對他的到來卻也滿懷期待。

只是隨之而來的早孕反應,卻讓她叫苦不迭,聞到異味要吐,多吃了要吐,吃得少了也要吐,吐得多了精神自然就差,精力不濟,便容易倦怠無力。今日鎮國公龐氏,她原本也是想要略應付一下便算了的,可是龐滿腹牢騷,一直都沒有給她中斷話匣子的機會,她想著龐也不容易,便勉力撐著聽龐抱怨。好不容易送了龐走,只覺得身上的力氣都要被抽光了一般。

嚴嬤嬤將溫熱的湯羹擺在桌幾上,一邊不贊同地說道,“王爺早就說過了,他既然搬離了鎮國公府,那裴家那些亂七八糟的煩心事就與他無關了,您有了身孕,這幾日精神不好,原該好好歇著的,何必強打著精神應付了鎮國公這許久?您新孕不舒服,便該對鎮國公直說,她也是當過母親的人,自然會諒解的,犯不著這樣硬撐。您瞧瞧您這臉色,等會王爺看到了,一定得要心疼的。”

她將湯羹盛好,卻先不急著送到明萱面前,反倒從桌地下取出一個銅盆來遞。

明萱接過,嘔吐了一回,又用清水漱過了口,這才捂著胸口說道,“王爺總是流著裴家的血,哪里是說分得開就分得開的?到時候若是出了事,嬤嬤以為外頭的人就不會扯到我們王府身上?我聽二嬸說了那么多,一來是瞧她實在瞥屈地慌,倘若不讓她說出來,怪可憐的。二來也是想要到底發生了事,管不管是一回事,不是另外一回事,俗話說知己知彼,聽聽又沒有損失。”

她話剛說完,又撐著頭可憐兮兮地說道,“方才只覺得喉嚨口有萬馬奔騰,不吐不快,可剛吐完,我又覺得肚子餓了。”

嚴嬤嬤笑著將湯羹送到明萱手里,“這是讓素彎她們熬的蜜餞姜絲羹,生津開胃的,聽說還止孕吐,來,您試試看用一些,若是吃得好,我再讓她們做。”

明萱也不客氣,接便喝了,等腹中覺得好受了一些,她忽抬頭問道,“皇上請王爺入宮議事,這都好幾個時辰了吧,派個人去宮門口候著,天冷路滑,多打一個燈。”(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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